面对论赞婆的问话,何果夫端起酒碗呷了一口:“阁下觉得现在还有议和的可能吗?”
论赞婆又问道:“那就是约战了?”
何果夫点点头:“算是吧!”
“哦?怎么说?”
何果夫回答道:“邀阁下进军宁胡城,现在宁胡城兵力空虚,正是攻取的好时机”
论赞婆眯起眼睛:“宁胡城内现在有多少兵马?”
“不到五千,昭武旅帅难道没告诉阁下吗?”
论赞婆哈哈大笑:“一个骗子的话怎么能采信?贵使说笑了”
论赞婆话音刚落,帐外突然袭来一阵凉风,直直掀起帐帘来。
灯火马上摇曳起来,映得论赞婆与阿史那馁子的脸阴晴不定。
何果夫向外瞄了一眼,牙兵们正虎视眈眈的望着里面,看样子随时准备冲进来。
何果夫将目光收回来,端起酒碗一口饮下,又自顾自斟满一碗酒。
论赞婆见何果夫不说话,又问道:“敢问贵使,昨夜之役是谁指挥?”
“游击将军贺拔韬”
“麾下多少人?”
“一千人耳”
说到这里,论赞婆又哈哈大笑起来:“贵使又说笑了,我不信一千人能破我两万大军”
经刚才一幕,论赞婆越发警惕起来,他吃不透何果夫,他更不相信何果夫嘴里的话,一千人破两万人,开什么玩笑?
而何果夫自进帐以来,一直在贬低己方,这与常理不符。
论赞婆的经验告诉自己,何果夫在耍花花肠子!说不定他又想骗自己进攻宁胡城,从而再次设伏!
可论赞婆经验骗了他,他想得太多了,其实何果夫说得都是实话,若是他知晓真相,恐怕鼻子都要气歪了。
过了一会儿,论赞婆又敬了何果夫一轮酒,而后又问道:“自今日起,宁胡城封闭四门,连探查的斥候都不派了,贵使该不会告诉我,你们的斥候怕死吧!”
何果夫答道:“当然不是,阁下的营地位置、兵力、统帅我们都已知晓,何必再探?我们就等阁下率军攻过来了”
听闻此言,论赞婆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他感觉何果夫这话中有玄机,他更觉得宁胡城内有一场阴谋!对!一定有阴谋!真相绝不止何果夫说的这么简单!
论赞婆不再贸然开口问了,他心中有了一个计策,他要灌醉何果夫与文搏兕,酒后人就失了神智,套出实话来就简单的多了。
于是乎,论赞婆与阿史那馁子不停的向两人劝酒,不一会儿便喝掉了十几壶酒。
说实话,唐朝的酒不怎么好喝,味道寡淡就不说了,因为工序问题,酒水有些苦涩,这是对舌头的折磨。何果夫喝了这么多一点也没有醉的迹象,就是肚子撑的慌。
而频繁的劝酒也让何果夫知道了论赞婆的目的,他无非就是想灌醉自己好套话。
想到这里,何果夫有了主意。
他开始装出醉酒的状态,一会儿碰倒酒壶,一会儿又放声大笑,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增大,用以迷惑论赞婆。
论赞婆见何果夫如此,认为时机已到,于是开始套话。
“敢问贵使出身何处?不会真的是奴吧!”
何果夫装模作样的打了一个酒嗝:“扶,扶风何氏”
论赞婆听过太原王氏、博陵崔氏等,但扶风何氏他真的没听过,于是他召来一位早年曾经定居长安的突厥人,向其询问。
这位突厥人告诉论赞婆,扶风何氏虽然不似太原王氏、博陵崔氏等门楣显赫,但也算是一方大族,也就是说,何果夫的门阀不低。
论赞婆点点头,嘟囔了一句:“怪不得气度不凡,果然是贵胄子弟”
“什么?阁下说什么?”,何果夫没听清,便又问。
论赞婆笑道:“既然是贵使是贵胄子弟,不在长安享福,跑到这边关做什么?这边的刀剑不长眼啊!”
何果夫答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贵胄乎?”
论赞婆点点头:“嗯,好,说的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汉人皆如此吗?”
“那当然,难道阁下没听过《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何果夫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酒:“明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
论赞婆听到这句话,手中的酒碗一抖,撒出来些许酒水。
阿史那馁子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而后将端起的酒碗放了下来。
半晌之后,论赞婆才回应道:“犯我吐蕃者,也一样,也一样”
何果夫接着论赞婆的话说道:“此时宁胡城内同仇敌忾,豆卢将军他······”
“豆卢将军?”,论赞婆皱起眉头。
何果夫点点头:“是啊,左武卫中郎将豆卢瞻,他······,呃······”,何果夫突然捂住嘴巴,装出说漏嘴的样子。
论赞婆抬起右手食指敲着小几,小声对阿史那馁子说道:“左武卫中郎将!这在周朝可算是高级武将了!那宁胡城内绝对不可能只有五千兵马!这其中绝对有诈!”
阿史那馁子也认同论赞婆的观点,汉人绝对给他们设下了圈套!
想来想去,论赞婆与阿史那馁子决定暂缓对宁胡城的进攻。
论赞婆悄悄召来牙兵,让他传令各部收兵,军士入帐休息。
接着,论赞婆又与何果夫喝了一会儿,便礼送何果夫出营。
阿史那馁子问他为何不直接杀掉何果夫,论赞婆回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可这是汉人的规矩”,阿史那馁子争辩道。
“可安西四镇也是汉人的地方,我们不是也来了吗?”,论赞婆望着策马远去的何果夫言道。
何果夫离开西突厥大营之后,与文搏兕向宁胡城赶去。
行至丹霞群丘某处,何果夫突然勒住战马,想要翻身下马,但却双腿一软摔在地上。
还不等文搏兕上前朝搀扶,何果夫爬起来扶着一座土丘便呕吐起来,直呕得腹部空空,黄胆水充盈口腔。
“矮奴,矮奴!你没事吧?!”,文搏兕见状急忙下马来到何果夫身边,轻轻拍着何果夫的背部。
何果夫摇摇头,扶着土丘缓缓坐下来:“你,你快看看身后有没有追兵?”
文搏兕向西突厥大营方向看了看:“没有追兵”
何果夫这才放下心来,他大口喘着气,双腿一直在发抖,积攒已久的恐惧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几近颠覆何果夫的天地。
何果夫长这么大从来没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局面,刚才只要一个环节出现问题,自己就有可能被剁成肉酱!
“走,快走!”,何果夫颤抖着扶住文搏兕的肩膀:“你得带我回去了,我现在骑不了马”
没有办法,文搏兕只好一只手握着马缰绳,用另外一只手将何果夫夹在腋下,策马向宁胡城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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