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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册中录
    宋月以指腹轻轻地抚过这樟木箱身,抚去些许粘黏而上的泥土,使得“阿凡”二字愈加明晰。



    先前她听到带着官兵闯入院中的官府老爷唤童梦阮为童凡。



    如此,这“阿凡”二字便有解了。



    动作微顿,宋月凝视着这只樟木小箱,犹疑过后,终是心下一横将其开启。



    箱中之物并不多,唯有一本小册子,一个羊皮卷纸,以及一块雕有精致牡丹的羊脂玉佩。



    宋月将箱中的物什一一拿出,摆在妆台之上。



    拿过那精致小巧的羊脂玉佩,心下猜疑,宋月手腕微转,果不其然,这玉佩的背面刻有童凡二字及其生辰八字。



    若她未猜错,这便该是童梦阮的贴身命玉。



    在南楚,几乎每个母亲在腹中孩儿诞生之前都会去寻觅一块玉石,而后在孩子呱呱落地之时,由家中嫡亲长辈给孩子取好大名。



    而后,孩子的父亲便会带着那块玉石去寻最好的匠人,精心雕刻并于其背后刻上名字与生辰,如此便是南楚命玉。



    最后制成可贴身携带之玉器,在孩子洗三之日由亲人亲自为其戴上,而后终身不离。



    南楚之人相信命玉可护孩子一生安平喜乐,长乐无忧。



    命玉可以说是家中亲长对孩子最好的期冀与祝愿。



    宋月左手不由抚上胸口,摸到一块圆形的坚硬之物,命玉她亦也有的……一时之间,她想到了她早已魂归黄泉的亲长……



    忍下喉间哽意,平复心绪,宋月将玉佩放回箱内,而后翻开那小册子。



    ……



    刚开始的几页,字迹歪斜稚嫩而后逐渐工整清晰,这该便是童梦阮的每日录了,宋月心想,手中翻过一页又一页……



    九月初三,这日我零零星星地于睡梦中梦见了一些画面,似乎是我在阿娘腹中的景象,我有些怕。



    九月十五,画面终是全了,原来,我不是童凡,我是他的阿姊,阿娘孕中不知何故大伤元气,腹中的我与阿弟深受累及。



    为护阿弟我愿付生命以全其安平降生,怎料最终会是一身两魂的结果,这具男儿身上有着她与阿弟两抹魂魄。



    只是之后阿弟过于孱弱终是逝去,我觉得我很伤心,为失去阿弟。



    ……



    九月二十,我决定将此事告知阿娘,告诉她,我本是姑娘。原以为阿娘得知后会欣然接受并我买漂亮的衣裙。



    可是我迎来的是阿娘惊恐的目光,晚间阿爹阿娘一同来想我询问事由,我悉数告知,他们却觉着我得了癔症。



    他们原来并未相信他们的孩子,从这之后阿爹将我关在房中,终年不得出。



    ……



    今日,是祖父寿辰,看守的小厮颇有懈怠,我想去向祖父贺寿,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祖父死了,他们都说,祖父是被我生生气死的,因为我扮着一身女子模样。大伯以我辱没童氏门楣之名将我逐出家门。



    阿爹阿娘并为阻拦,因为此时阿娘已再次有孕,我为亲人所弃。



    我并没有错!我本为女子,是这些愚昧之人不愿接受罢了!



    ……



    宋月耐下心中翻涌不断的思绪,又是惊异又是恍惚着将手中的册子翻完,得知了后来的故事。



    童凡离家之后带着怨念与不忿,自行强忍痛意,割去腿间物什,成为男女皆非之人。



    童凡扮成女子模样于困顿中遇见了与他两心相连之人,很快他们便互许终身。



    谁知自以为是天命夫君之人在发现他身子的异处之后竟恶言相向,背弃昔日相许誓言。



    童凡怀着愤恨一把火将他们的婚房连带着身着红袍的新郎全部一燃而尽,而后携款而逃。



    之后在逃亡的路上童凡遇见了巫桉,巫桉告知她男阳转换且久保容颜之法,那便是需以童男童女之血为引子的浴汤。



    经年沐浴那汤中便可身携魅惑之力,令男子见之不忘,一见倾慕。



    随后童凡与巫桉来到洛水镇中落脚,掩人耳目建立童府,并利用镇上明德之户,罗府中的四子,来寻求远远不断的血源。



    之后,建立云来客栈,童凡便从此成为了云四娘与童梦阮。



    宋月合上册子的最后一页,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为那童凡所与之事而感哀怜,还是该对其为满足私欲去滥杀无辜而感不忿。



    不过,那一身有二魂之事,宋月是当真觉着格外玄乎,她从未听闻过有如此之事。



    她想,或许,童凡是当真身患癔症而不自知的。



    宋月放下手中的小册子,有拿起一旁的羊皮纸卷,打开之后,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一张方子。



    这看着因年代久远而显得格外斑驳的羊皮纸卷中所记载着的,正是那需以孩童鲜血为引的浴汤的炮制之法。



    宋月突然忆起她已耽搁许久,该是离去之时,起身,看着手中的羊皮纸卷与身前的物什。



    终是抿了唇,将那小册子在樟木小箱中放好,再将樟木箱与妆台一旁的妆匣放于一道。



    随后,宋月又将那羊脂玉佩与羊皮纸卷放入怀中,灭了屋中的烛火,而后匆匆离去,原路返回。



    只是宋月不知晓的是,在不为人知的暗处,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她的离去。



    硕大牡丹掩映着玄白交错的道袍,而后那道袍瞬时消失在院中的硕大牡丹丛中。



    鲜有人迹的街市之上,宋月寻着一处尚未打烊的糕点铺子,随意买了些糕点果脯后急忙回了客栈。



    宋月迈着急匆匆的步子却与客栈的楼梯上与苗余华碰了面,两人皆是一惊。



    “月月,你终是回来了,我还想着你怎的买个糕便出去这般许久,恐你遇事,正准备出去寻你呢!”



    苗余华见眼前的少女后,缓吐出一口气,拍着胸口,爽朗一笑,似是瞬时放心了的模样。



    抱过宋月的胳膊,苗余华笑着与其一道回了房,边走还边询问着她出去许久的因由。



    “月月,你怎的就去了那么许久?你可知我等的都急了,差点便去找大师兄了。”



    宋月闻言,心下侥幸,幸好她回得及时,否则当真是遭了,不由又想起怀中的物什。



    “却是遇上了些许事,想着明日一道告知大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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