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叼着烟,齐齐坐在树下。
“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着臭毛病了”虞定海瞥了眼白求安,没好气道。
“上次去一庙里,一混蛋说要上炷烟香死了的战友来世就能平安美满。”
“这他娘不是道德绑架嘛。”虞定海笑得烟抖。
“谁说不是呢”
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白求安现在才发现,虞定海本身其实也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
“我订婚了。”白求安冷不丁的说道。
“陈家大小姐”
白求安白了眼虞定海,没好气道“不然还能是谁”
“你们同期的那个曹小脚,韩家那个韩箐卿,不都可以听说还有个惊为天人的蓝姑娘是你的禁脔”
“放你娘的狗屁”
“”
“恭喜啊”
“虞队,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娶武将军吗”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喜欢陈晓婵吗”
虞定海反问了一句,答案已经了然。
“我本以为你这样的人应该是个”白求安顿了下,似乎没有找到一个很贴切的形容词。
“大局为重还是冷血”虞定海替白求安说道。
“都有吧。”白求安谄谄道。
“以后就是了。”
“最好不要。”
“你管的住老子”虞定海一挑眉,戏谑的看着白求安。
“再等十年呢”
“四十多岁我一样在巅峰。”
“同级战力,我未必输你。”白求安也有他的自信。
虞定海笑了笑“嘿嘿,那等到时候咱们就打一场。”
“好。”白求安坚定的点点头。
在战力等级上压过虞定海怕是已经没机会了,只能等以后两人都身在王级战力时,再比较一番了。
只是等到那一天到来时,两人会身处何种境地何种环境呢
白求安隐隐有些期待,但也有些不安。
“之后的行程是什么”
火药味来的快去的也快,这兴许就是红砖独有的风格。
“这次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再去趟红砖看看吧。”白求安沉吟了一下。
“养老院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把红砖再建起来。”白求安忽然道。
虞定海愣了下,恍然道“我说你小子哪里会这么好心来看我。”
白求安摸摸鼻子“如今我也算是酉鸡殿的话事人,慕斯也开始接受李家,延喜那混蛋竟然是未羊殿孙殿主的亲弟弟
再加上虞队您这半个巳蛇王,够了吧”
“钱谁出”
“我们李少啊”白求安毫不犹豫,脸上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选好了”
“已经偷摸开始建了,就在江京城南边。”
“先斩后奏啊。”虞定海眯着眼,但看上去很高兴。
“我觉得咱们红砖不能就这么没了,凭啥啊。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老黄历掀过去就掀过去了,死的人还不够多
“有恩怨的也大都死完了吧”虞定海感慨了一句。
白求安接话道“我们红砖身先士卒,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我们的人在,最凶险的战役我们的人在,一仗仗打下来,人心总会回来的。”
虞定海第一次对白求安刮目相看。
“什么时间开始下棋的”
“从我那次安师出来的时候就开始了。”白求安嘴角微微上扬。
“那次你走的路线,细想来也确实不简单啊。”
虞定海又点了一根烟,心中有些欣慰。
这个起初有些憨傻执拗的小子,如今终于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储王。
心性、战力、谋略,虽然参差不齐但终究是进步神速。
“什么时候能建成啊”虞定海又问了句。
白求安一拍手“这就成了”
虞定海愣了下,看着白求安脸上放肆的笑容。终于恍然“玛德,这也用给老子下套”
原来先前那句那正在建也只是试探他的说辞,合着就差他这巳蛇殿储王一张嘴的事了。
“这不是怕您不答应吗。”
“我不是红砖出来的啊”虞定海一甩烟,在地上使劲儿踩了踩。
“成吧,什么时间跟裴都打报告说一声,我也递个折子。”
“那您最好快点,我们那些都已经在路上了。”
虞定海气笑了,说“这不是吃准了我”
白求安反倒是苦着脸说“没办法,本想拖拖的,可那帮家伙建的实在太快了,瞒不住了。”
“行行,我这就下山打电话,成了吧。”
虞定海眉宇间也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那咱这就下山”白求安嬉皮笑脸的问了句。
“走呗。”
两人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往山下走。
一路到山脚,虞定海才猛然回头看了眼那山尖的灵树。
“我给那树起了个名字。”
白求安也回头看去“武树”
“嗨,美女。”
虞定海呲着牙朝着那灵树吹了个流氓哨。
“美女啊。”
“是嗨,美女”
“挺好的。”白求安附和道。
“你懂个屁”
“#aa”
虞定海一个电话打出去,听声音是先打了个招呼,之后要亲自回去商讨这件事。
然后转过头,看着白求安说“我还要先去趟安师,你要不要再回去一趟”
“我还赶时间,要去酉鸡殿。”
“夺权啊”虞定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过白求安这次倒是没有反驳“硬要这么说,也可以。”
“啧啧,佩服佩服。我至今还没见过有人敢夺殿主的权。”虞定海咂咂嘴,脸上的震惊甚至远不如他言语上强烈。
平淡如水。
“那就走了,虞队。”
“滚吧。”
两人背道而驰。
人生的重逢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大千世界万万人,哪怕刻意之下,也总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一如白求安马不停蹄地离开安师,也如今日和虞定海短短的相聚。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求安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可能是一盏昏黄的灯,并不好看,甚至也没有那么明亮。
可他始终是白求安心中,道路上那似乎永不熄灭的光芒。
或许不单单是白求安自己,还有很多人有这样的感受。而这盏昏黄的灯,也绝不仅仅是虞定海。
世间道路千千万,白求安兴许也是其中的一盏
白求安把车停在树林边,步行往树林深处走去。
第一次来这里,白求安还惶恐虞定海是不是一个用花言巧语把自己骗过来的器官贩子。当时白求安一路上当真是在害怕,有些后悔自己的那个一气之下。
毕竟杀人这种事,亡命之徒也干得出来啊。
都市小说上不也是不拿人命当人命吗
车上的白求安想过不很多,多到他现在大概也记不全了。
低沉的汽笛声悠远而震撼,林间起了微风,让嫩绿的叶子被摘落的空中。白求安扫开遮住眼睛的叶子。
“哎,又晚了一步。”
地上的铁轨仍旧是出现的悄无声息。
车门打开,唐光站在门口,微笑的看着白求安。
“白储王。”
“唐家主。”
四年有余,两人身份已是翻天覆地。
唐显尊老家主战死,十二家的唐家终究还是出了些骚乱。大概就是唐光的那些叔叔伯伯们想要夺权。事件的过程就连白求安也不太清楚。
只知道这位常年守着龙舟号的唐光是白求安印象中第一次远离龙舟号。
结果嘛,已经很明显了。
唐光那双黄金瞳,让所有人印象深刻。只是当时懵懂,不敢妄言。
“这双眼睛”白求安端着水杯,好奇的问道。
“类似于白屠之瞳。”
唐光坐在白求安对面“你的代表神性,我的代表龙性。”
“龙性”白求安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传说世上只有一条真龙,也只有一个龙位。蛇蛟蟒众厮杀争抢”
“蛮可怕的。”白求安喝了口水。
“这是我编的。”唐光看向脸色僵住的白求安“不好笑吗”
白求安想扯动嘴角,但已经为时已晚了。
“你觉得世上会有几个不死鸟”
唐光好像换了个话题。
白求安摇摇头“不知道。”
神咒并不唯一,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了。
“我在等,等一个屠蛟成龙的机会。”
“那你到时候是人是龙”白求安沉默片刻,问道。
“那你觉得裴都是人是神”
两人不再言语。
车终于停下,白求安朝唐光作别。
没成想唐光笑道“咱俩顺路。”
两人在红砖门口分别,唐光直奔原来新人的宿舍。白求安则漫无目的的在红砖里游荡。
虽然当初说是改造成养老院,但实际上这里并没有多少改动。
一切都是原先那副模样,几位搬着摇椅在大操场上晒太阳的老人。还有几个浑身搞得脏兮兮的追逐打闹的小屁孩。
红砖矮楼依旧,迎着自地平线起落的朝晖夕阳,天地都是红的。
白求安朝着几位看过来的老人微微点头,这些可是红砖的宝藏了。为数不多能在红砖这地方活到满头白发的老人。
多半都是挂着元老会的名号又或者是长老会里的老长老。权利自然没多大,可要说战力,真拼起命来谁也不知道那短暂的巅峰中会是谁先倒下。
“你就是白求安”
一位老人瘫在摇椅上,看着白求安的面孔。
白求安点点头。
老人穿着白色的宽松背心,裸露的仍旧雄壮的精炼肌肉上,堆满了枯槁外满是伤痕。
“重建红砖这事儿,做的不差。”
“多谢夸奖。”白求安嘴角带笑。
老人为白求安指了个方向。
是红砖旧楼。
白求安作别老人,整了整衣衫,朝旧楼走去。
那位余殿主就死在这儿啊。
走进楼里,白求安没由来想起自己当初做的那桩囧事,至今似乎还在战友们口中流传。
只是知道的人越来越少了。
熟悉的琴声再度响起,白求安闻声而去。
是一位身材健硕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燕尾服,梳着略油的小辫,面相很干净。
琴声落,白求安才走进屋里。
“见过单殿主。”
这位昔日有过短暂交集的男人,白求安时至今日才知道真正的身份。
一位画地为牢,守护着十二殿的男人。
“余易鹿最后跟我讲,想让我帮你给他求个情。”
“我不答应。”白求安回答的很果断。
“他说,如果不答应,那就当他没说过。”
白求安“”
他其实很敬佩余易鹿,尤其是在收集了这位“仇人”的生平事迹之后。
严格意义上说,余易鹿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心地善良,却恰好得到了一份奇妙力量的好人。
因为预见到了某些艰辛和苦难,毅然决然的投身于十二殿,投身于某份事业当中。至死,余易鹿好像都没为自己活过。
甚至白求安知道,有关于余易鹿的事,其实都是某些人特意拿给他的。兴许是张余,也可能是眼前这位戊狗王。
理由无外乎是为当初那份玩弄白求安的行为开脱。
但不行啊,白求安心也不大。
敬佩归敬佩,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一如心心念念找青白和张余打一架,理由也只是余易鹿死了。
当然,已然成神的裴都就另当别论了。
还要再等等。
白求安此次借机放松,要办的事里其一就有找青白切磋交流一下的意思。听说这家伙最近接手了事务所,重新兴起了安保之外当侦探的行当。
回首看了眼余易鹿生前最后一刻坐的窗户,白求安又问“余殿主葬在哪了”
单殿主苦笑一声说“本来说是葬在自己老家的祖坟里,可不成想被神侍打没了。老家的人死的死逃难的逃难,而且本身这家伙就出来的早,家里也没什么亲戚。
最后没辙,找了五岳山巅风口,随手撒了下去。”
“也不错。”
“不错这家伙要是知道,非得气活过来不成。”
有些人,骨子里传统。死后葬回故乡是件大事。
“那感情好了,我这仇也有地方报了。”
白求安玩笑了一句。
“重建红砖这事儿我没什么意见,但你既然不肯原谅余易鹿,那我就弃权。”
关于白求安来此的目的,单诚自然知晓。
白求安脸上带笑“如此就多谢单殿主了。”
重建红砖之事先前说的轻巧,可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祖祖辈辈几代人遗留下来的恩怨,哪怕当事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仍是一件需要郑重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