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往事轻舞飞扬第一百二十六章一鸣之伤烤鸭店外边有个邋遢家伙遛着吉娃娃小狗,它不知何故地冲着老实巴交的我狂吠。
说老实话,我挺怕小型宠物犬的,不仅神经质还喜欢追着人叫。你说我踢一脚上去吧,又怕它当场毙命;转身走吧,它又不依不饶地追着凶你。
更可气的那个不修边幅的大胡子的狗主人,他傻站在一旁笑看着,将“狗仗人势”的精神表达的淋漓尽致。
我真想把那嚷嚷不停的吉娃娃抱起来,然后直截了当地塞进狗主人那张咧开嘴笑的口腔里。
不过,喜欢暗箭伤人的天性不好斗的我最终避免了正面冲突,选择了息事宁人地闷头走进鸭店。
一进店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打作一团的家伙,据悉原为好朋友的他俩是因为谁吃鸭屁股而反目成仇、大打出手。
最终,膀大腰圆的那个胖子化身拳击界的开山鼻祖,一顿王八拳的强势操作把另一位揍得倒地不醒。
这警示了我不要跟饥肠辘辘的胖子抢夺美食,这是江湖天字第一号的规矩。
待如同墙壁的人群散去之时,原本步履维艰的我终于得以向着一鸣的方向大步靠近。
留着飒爽短发的一鸣像是与“温柔”一词格格不入的女反派那样独自坐在靠窗位子上,她今天穿了件蓝色的牛仔外衣,宛如海边倔强的蓝精灵。
一鸣是那种不会让任何男人“深入”了解的独立女性,她性格鲜明耿直,做事我行我素。
她大抵在拉拉界很是有名,能轻而易举地把女的掰弯成百合,江湖人送绰号“掰弯者女侠”。
现在的一鸣住在赫赫有名的剪刀小区,那里住了一堆拉拉们,她们抢流浪猫的速度比带其他拉拉回家的速度还要快,甚至造成了该小区流浪猫严重短缺。
俗话说“女不养狗”,相比一眼望去显得很是卡哇伊的猫咪而言,狗类不太干净、也不娇小玲珑可爱,致使大多数女同志纷纷都选择抱得美猫儿归。
此时此刻,一鸣仿佛是刚刚投胎转世的饿死傀,她薄如葡萄皮的嘴巴上也因频繁进食而布满了黄油,不时地往嘴里输送的鸭肉又让嘴巴处的黄油堆积起来。
我行如流水般穿过了烤鸭店的食客,走到了一鸣那琳琅满目的桌子面前,径自一屁股坐在了有些冰凉凉的红木凳子上。
“真是出门遇闺人、无巧不成书啊,我刚想找个闺中蜜友喝两杯,抬头就看见你了,”坐好的我回头打开嗓门喊道,“店小二,给再来一份招牌烤鸭子,她请客。”
我边说边把45元的煎饼放在了留有余香的空着的烤鸭盘子旁,看着吃着春饼卷鸭肉的一鸣,自己手里的煎饼突然就不香了,果子味也变得格外难闻,人类始终是喜新厌旧的动物。
“好嘞,”喜迎一单的跑堂伙计飞奔而来,“客官您可来对店门了,我这可是正宗的京派填鸭,色泽金黄眼前亮,下手夹筷垂涎腔;外酥内嫩家家脆,油而不腻口口香;蒜泥黄瓜甜面酱,乐享搭配多分量;老少皆宜味各样,膳食纤维肉里藏。”
“你别扯这没用的了,赶紧麻溜儿地上菜。对了,再来一坛82年的女儿红,也记她的账。”
点头哈腰的店伙计先是翩然而至厨房,然后又脚不点地端着鸭子直奔我们而来。
跑堂小二先是用肩上的毛巾擦了下额头,又伸出油腻的手介绍“这鸭新鲜出炉,肥瘦分明、脂肪多汁、鲜嫩适度、不腥不酸,配上春饼、金针菇、葱段、甜面酱、蒜泥、黄瓜条乃是人间一绝,您慢用。”
“金针菇”我端起了盛着金针菇的小盘,“这个可是号称明天见啊,明早上厕所很痛苦的啊,你这是要不声不响地要暗中谋害我呀,快快端走”
“放这吧。”坐在桌子对面的一鸣夺过了我手中的金针菇盘子,随后抄起金针菇和鸭肉混杂着夹在薄饼里,一股脑儿地咽下。
“那俺就先撤了,有事您扯开嗓子叫。”嬉皮笑脸的店小二迈着稳健的步伐绝尘而去。
我望着被切成丁香状的薄片烤鸭,本着“凡事趁热”的吃货真理,赶紧蘸着小酱小料,又卷上大葱大蒜,最后一吞而尽。
肚子有些满意的我开启了话匣子“你一个人”
放下筷子,端起一杯酒的一鸣思索道“嗯有句老话叫上蒂与我同在,所以我想是两个。”
片片鸭肉塞入口中,含糊不清的我又继续追问道“好吧。那谁呢,老跟你像连体婴儿一样黏在一起的姑娘呢,怎么今天不见她羸弱的人影”
一鸣没有马上进行一问一答的模式,而是选择了大口地咀嚼着,口腔里传来了“嘎嘣脆”的葱段与黄瓜条的搅拌声。
为了让口中之物顺利下肚,她又斟满了一杯酒来作为推动力,算是完成了华丽的教学般的进食烤鸭流程。
须臾之间,表情淡淡的她开了口“我和商珺分手了。”
这个回答似乎很有冲击力,像是一把突如其来的尖刀插在了我蓬勃跳动而又充满动力的心脏上。
我停下了大快朵颐的活计,送上了朋友间的关切之问“你说的这个分手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那种,还是一拍两散永不续约的那种”
一鸣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波澜,语气如冻结的冰“大概是后一种。”
“为什么你们之前不是很和睦的恰如双宿双飛吗”想要一探究竟的我小心翼翼地八卦着,生怕惹她生气。
一鸣从牛仔衣里摸出一根细烟来“我想结婚了。结婚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讨厌已经够结婚资本了,可我想我并没有这个资本。女人的本性心胸狭窄,即便用无限的耐心温柔陷阱把商珺困住,苦心经营的爱情还是轰然倒塌。”
她安静地诉说着,丹凤眼显得炯炯有神,嗓子是一天抽两包的沙哑,不过摸来摸去的她没有找到火机。
我拿出我的魔兽世界限量版火机递给一鸣,不一会儿,一缕灰烟从她的烟头处飘了起来。
我注意到她在点着后,直接把我珍藏多年的火机顺手揣进了她的上衣兜里。
这给了我个铭记于心教训在酒桌上,不管你的朋友或者上司多有钱,他们都会顺走你的打火机。一顿酒席下来,打火机不是多了就是没了。
不过眼睛红红的一鸣完全没有留意火机的归属问题,她弹了弹烟灰“你知道离婚率是多少吗”
“不,我又不是民政部门的。”
“离婚率由1987年的055上升为2018年的35,婚后2年至7年为婚姻破裂的高发期。男人在生里上太冲动,女人在情感上太容易感动是结婚的原因,也是离婚的原因。”
我其实不想讨论离婚这个话题,因为桌上的烤鸭就快凉了,但是在这么严肃的气氛下猛吃一通无疑是不合时宜的。
我放下了胡吃海喝的想法,像生活的智者那样开导她“恋爱结婚,无非是外面的人想进来;而婚姻的崩溃,在于里面的人想出去。生活就是不断重重蹈覆辙,只是每次分手离婚的方式各有差别。”
或许,当爱渐渐死去之时,勉强维持的家庭不过是活着的墓地罢了。
而人们口中相传的爱情,往往结局都是不成功的,要么苦于终成眷属的厌倦,要么苦于未能终成眷属的悲哀。
悲哀不等同于自暴自弃,我眼前的一鸣就是个坚强的女人。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很坚强,因为眼泪始终没有从她眼中滴落下来。
有人失恋了,会立刻血淋淋地展示在社交网络里,这既能博人怜悯,也可以在朋友圈物铯下一个对象。
但是看得很开的一鸣没有在网络上晒晒无疾而终的感情,虽然她的婚姻像美梦在闹钟声中一秒破功了。
走神的一鸣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地说了一句“我在我的世界里是不折不扣的主角,但我在商珺的世界里只是个配角,归根到底,我对她没有什么重要可言。”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希望你早点从阴影中走出来,迎接新的曙光。”我不知所答的安慰了几句。
一鸣重新点了支细烟,等烟草燃烧后,她手中打火机所喷出来橘色的火舌旋即熄灭了。
眼见这饭局是不能再吃下去了,有点不甘心的我望着桌上烤得金黄的鸭子,也只得起身“你想打道回府嘛,我可以开车送送你。”
“你先撤吧,我想再逗留一会。”一鸣双手掩面,似乎该是眼泪登场的时候了。
“好吧,你过会儿回家给我回个电话,好吗。我在手机旁静等着,别忘了。”我晃了晃手机,如是说道。
一鸣或许不像是我想的那么坚强,怕她想不开的我只好出此下策,因为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往往都能掐断她人自寻短见的想法。
“我没事。”她那有些哽咽的声音从遮挡着的面部冒了出来。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以一句“没事”结尾,因为她们知道,自己的残局只能自己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