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魏楚欣才对魏四说完,正巧魏孜博和兴儿就走了过来。
离老远,魏四就喊:“大哥哥!”
魏孜博停下,看了看两人,问道:“聊什么呢,聊得这样高兴?”
要平日魏四也就说了,只是眼见着魏孜博脸色不佳,魏四便带着点撒娇的语气道:“女孩子家的事情,不能告诉大哥哥!”
魏孜博没说话,身后兴儿反到插嘴道:“切,平日里也不知道是谁,老打听三个哥儿们的事了,现在有了秘密,反倒自己掖着藏着了!”
魏四做了个鬼脸,魏孜博摸了摸魏四的头,很有大哥哥的气派的说:“婶娘正找你呢,还不快过去。”
等魏四走后,魏孜博和魏楚欣两人默了半天都没说话。
魏楚欣一改刚才和魏四说笑的欢腾模样,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魏孜博忍不住,郑重其事的样子,“三妹妹,我有事要和你说。”
魏楚欣也不抬眼看他,只道:“大哥哥请说。”实在是魏楚欣觉得没脸见魏孜博,上午在人前说的那些巧舌如簧的话,魏孜博听了,想是对她又有一番看法了吧。在庄子时塑造起来的柔弱形象,在魏孜博心里也不知道毁成了什么模样。
魏孜博看向魏楚欣问道:“三妹妹为什么那样说?”
没想到魏孜博开头第一句就这么直接,魏楚欣抬头,只忍不住问道:“不那样说,该怎么说?”
魏孜博一时被问住了,魏楚欣接着道:“说我没有好衣服穿,没有好首饰戴,祖母不疼我,父亲从没派人到庄子里接过我,就连现在能回来,也是大哥哥在旁说了好多相求的话么?”
魏楚欣看着魏孜博,心说:你是那个正直的,从小受的是教书先生那高尚情操的熏陶,听不惯老太太和蒋氏说的那些颠倒黑白虚伪的话,也觉得我不应该顺着他们编瞎话,可是眼下却是,如果我让魏家人前难堪,不说旁人,就是魏伟彬在人后都不会放过我,让我好过。而我本来也不是那高尚之人,还就指着从老太太和你母亲那不能打破的面子达到自己的目的。
“要是大哥哥是我,那种时候该说什么?”魏楚欣突然缓和了语气,反问魏孜博道。
“我……”魏孜博被魏楚欣问的答不上来,在学里,先生常讲君子要表里如一,言行一致,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他敬爱的祖母,他的母亲,为了要维持下去的良善面子,在人前都说了什么,脑袋里回荡着两人在人前那虚假的笑容,魏孜博竟是觉得那样的反感。对祖母和母亲有这样的感觉,这还是第一次。
“我是魏家的姑娘,大哥哥是魏家的少爷,有魏家的体面,才有我和大哥哥的体面,所以有些事情,由不得我们自己。”
魏楚欣想着,他这个哥哥是养在温室里的松柏傲竹,见不了那些腌臜事,不想再刺激魏孜博,魏楚欣笑着转移话题说:“昨日大哥哥叫人送来的那个泥娃娃,活灵活现的让人见了爱不释手,舍不得给旁人,我自己留下了。”
“好,三妹妹要是喜欢,等以后碰见了好看的再给三妹妹买回来……”
*
往回走的路上,魏孜博忍不住问身后兴儿道:“你觉得三妹妹如何?”
兴儿不明所以,只道:“三小姐很好啊,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脾气也好,也知道体谅人。”兴儿一说禁不住说漏了嘴:“就今天上午,大少爷不是让我去兰蕴居帮着搬东西么,猜怎么着”
“怎么了?”
“有两个小子守在兰蕴居门口呢,不让我们进去。三小姐就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我,也不说让我们进去,自己也不出来。这我一见,当时脾气就上来了,直接带人进去了!”兴儿一时兴起,连动手带动脚,学得手舞足蹈:“才进了去,本以为搬了东西就出来呗,好家伙,大少爷您猜又怎么着了!”
见魏孜博摇了摇头,兴儿说得更来劲:“院子里冲出来两个牙尖嘴利的丫鬟,拦着厢房的门不让我们抬箱子,我瞅了瞅三小姐,见三小姐低头不语,我当时就不高兴了,两个丫鬟还反了天了呢,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下人了呢,当即骂了两人几句,两人才算消停。三小姐也真是好性儿,受了这种气,不想着告状不说,出了门对我笑说:‘求你个事,刚才的事不许和大哥哥讲,大哥哥是读书做学问的人,别让后院这些琐事烦了他的心。’”
兴儿说的意犹未尽,抬起头来见魏孜博脸色极为难看,赶紧咽了下话,跟在魏孜博身后头走,不敢吱声了。
魏孜博此时回想的是魏楚欣刚才穿的那件月白色绣海棠花的裙子。今天清早,他去母亲屋里请安,明明瞧见魏昭欣拿着两条裙子,笑问母亲哪条好看,她该穿哪一条。那两条中就有魏楚欣穿的这条月白色的。
又胜了一回,张妈妈眼瞧着魏楚欣穿着极好的衣服,戴的极好的首饰,就掩饰不住的高兴。见张妈妈高兴,魏楚欣也高兴。两人才笑着走到了兰蕴居门口,就见门口站着那两位牙尖嘴利的,名唤柳儿的先尖酸刻薄的道:“哟,这是谁啊,穿了好衣服我倒认不出来了!”
旁边叫巧儿的倚在门沿处,冷笑了一声,接着说:“有些人呐,命不好。就是穿上再好的衣服又能怎样,还不是那腊月羊么,命硬,克人!”后天几个字说的极重。
张妈妈听了气的身上直哆嗦,刚要张口骂两人,魏楚欣拦了过来,看了看站在离自己最近的巧儿,随手将头上的一根银簪子拔了下来,走到巧儿身边,在她眼前比划了两下,然后摇了摇头道:“姑娘的肤色太黄,不配这簪子。”
说完又提步走到柳儿身旁,将那银簪子随手插在了柳儿头上,笑说:“赏给姑娘了,姑娘皮肤白皙,头发乌亮,本应该戴更好的簪子,可我这里只有这值十两银子的永琴银簪,说来倒是委屈姑娘了。”魏楚欣说完,就握着张妈妈的手,进了西厢房。
两个丫鬟被魏楚欣这翻举动弄得蒙头转向,等反应过来,那巧儿就要去抢柳儿头上的银簪子:“她竟然把这个给你了?拿过来给我瞧瞧!”
“赏给我的,给你瞧什么呢!”柳儿见巧儿扑过来要抢,向后一躲,翻脸说道。
“一样在这院里伺候的,赏什么都应该是咱俩一人一半,你说给我瞧什么!”巧儿自然是不甘心,追着柳儿喊道。
那柳儿得了便宜还卖乖,讥笑道:“才三小姐不是说了么,你肤色黄,戴了这簪子也不好看,不能糟践了这好东西!”一边笑一边跑。
气的巧儿在后面一边追一边骂:“你放屁!你白,你是白,我看你屁股是挺白!”
“你个贱蹄子,你说什么,再说一句试试!”
“再说一句怎么了,你牙尖嘴利屁股白,牙尖嘴利屁股白!”
“让你说,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骂着骂着两人就打了起来。
魏楚欣和张妈妈在屋里坐着喝茶。魏楚欣看向张妈妈笑道:“妈妈听见了么?”
张妈妈笑着点头:“还是小姐有办法!”
魏楚欣便放下茶杯,帮着张妈妈摘去落在身上的头发,一边捋着那一根头发一边说:“所以妈妈以后不用和这种人生气,更不用和她们在言语上争辩,在这世上,自是有一万种方法让她们自食其果,又何必废自己的口舌呢,骂她们脏了自己的嘴,打她们又脏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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