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声音如罄,孱弱中又带着那么一分清冷,仿若沉底千年的寒冰,于阳光之下,仍带着足以冰寒一切的凉薄。
“孩子安好。”活了两世,她也没有孩子命,将心比心,她不能体会一位母亲对于孩子的保护与执念,但此刻魏楚欣却仿若能猜到她最关心的应是这个。
因为曾偶然间听温夫人等人谈及,京都萧门,三代单传。
这个孩子,对萧旋凯应是非常重要的吧。
果然,女子听她这话后,苍白疏离的脸上,露出了那样的会心笑容。
魏楚欣看着,保持温和笑意的嘴角却不可控制的抽搐了一下。
老天爷真是太过优待于她了,在她马上要在萧旋凯摆下的温柔阵里沦陷之时,上苍用这样的方式为她敲响了警钟。
平复了好久,久到魏楚欣确信自己能如常说话时,才道“姑娘有中毒之脉相,为确保腹中胎儿平安诞下,不能服药,只能施针治疗,驱散余毒。”
女子点头,移动之际,魏楚欣却看到了她一侧脸上的刮蹭痕迹。
那是长长的一道红色血痂,突兀的添在了苍白如瓷的绝美面庞上。
魏楚欣正在失神之际,突听有脚步声走近,传过耳畔的声音依旧熟悉。
“她怎么……”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因没曾想到,为左笙诊脉的人会是魏楚欣。
帷幔两侧侍立的丫鬟躬身给萧旋凯行礼,萧旋凯摆手示意人退下。
这里魏楚欣从铺着丝滑绸缎的小榻上起来,转身面对着萧旋凯。
微笑是最好的伪装,然而所有不该有的情绪不该问的话语都在先时烟消云散了,在他和他的女人面前,魏楚欣也能做到平静如常,平和又条理清晰的对他陈述事实。
其一,他的女人怀孕了。
其二,他的女人中毒了。
其三,她有办法在不服用药剂不损伤腹中胎儿的前提下解毒,但却有条件。
萧旋凯就站在她的对面,有点好笑的看着她问,“你与我讲条件?”
人在某种特定条件下是无畏的。
“怎么,与侯爷讲不得条件么?”魏楚欣扬着头,也笑着,直视着萧旋凯,“除非侯爷不用我医治,若用我医治,我就有我的条件!”
语气中或多或少带着挑衅,又明明浅浅带着别的。
魏楚欣的声音掷地有声,回荡在整个殿内。
萧旋凯一时觉得好笑,问也不问她的条件是什么,两个健步上前,一只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也不等她的反应,直拽着她走了出去。
他故意大跨着步,魏楚欣几次试图挣脱开他的手。
只她越是挣脱,萧旋凯手上越是用力,脚步越是加快。
无奈下她只能小跑着跟着。
夏日的斜阳格外好看,因刚刚下过了雨,青砖地面上积着坑坑洼洼的水迹,空气中带着那么几分高爽清凉。
只是这样的环境,依旧是缓解不了她此时此刻内心的愤怒与烦躁。
眼见着他不往好路上走,军靴踩在坑坑洼洼的泥水里迸射得到处都是,泥点子一颗一颗溅到了她的浅青色裙子上,魏楚欣便是一下怒了,胳膊奋力一甩,脚步停了下来,嘴里喊他的名字——大声的连名带姓的喊他的名字。
“萧旋凯,你真无耻!”
“你说什么?”他也停下来,转身面对着她,因身高占了优势,有点居高立下。
“我说你,萧旋凯,真无耻!——”
魏楚欣此前从未觉得她的喊声能有这么大,真喊了出来,没惊了花鸟,倒是惊了甬路两旁的侍卫。
“我怎么无耻了?”
天哪,出乎魏楚欣意料的是,她这样说话,萧旋凯既然气定神还闲,他还笑得出来。
“你,你,”魏楚欣连向后退了两步,踉跄站定后,手指着他说“明明你情场得意,有喜欢你的女子,爱慕你的女子,有为你生孩子的女子,明明你什么都有,为什么还来纠缠我!你来招惹我,也许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可我却是当真了!若哪天你腻了厌了,大可挥一挥衣袖全身而退,而我呢?”
此话说完,四周静了那么一分。
这里魏楚欣转身,快步沿原路返回。
“魏楚欣!”她喊他的名字倒是熟练,只他喊她的,倒是有那么一些不确定,“还没人敢这么叫我,今日由你喊出来,我反到后知后觉,萧旋凯这名字,起的真是不错。”
这话说的有如吓唬猫。
只没唬住猫,却乐坏了一旁看热闹的鸟。
他们侯爷在女人面前还有这么逗人的天赋么?
一众的侍卫险些都笑了场,只萧旋凯却全然不在意,站在原处,拿手指着最近处的一人,以示威慑。
魏楚欣先时赌气的话中满满的都是吃醋的意味,他心里高兴。
“都做什么!”身后突然有一声呵斥,随着人走了过来,严厉的下话也便传了过来,“仗打完了是吧,太平的日子都过惯了是吧,都忘了军法是何滋味了是吧!”
如燕虽为女子,但在军中却颇有威望,若论身手十个男人也敌不过她,若论治军,也无人能狠得过她,士兵们都尊称她为燕子将军,惧怕之中又有那么一些敬佩。
萧旋凯往前走去,如燕跟在身侧,斟酌了半刻,才道“阿笙……左笙将军武功尽废,怕是今后再拿不起缨枪了。”
“要怪就怪她咎由自取,”萧旋凯叹了口气,转而问如燕道“告诉阿铮了么,说她在我这?”
如燕抱拳“没有爷的吩咐,属下不敢擅自决定。”
萧旋凯侧头看向天际,唇角透着几分无奈的笑意,缓吸一口气,淡淡吩咐道“去传信吧,就说人找到了,在常州,让他安心练兵,等过段时间我亲自送她去元绥,将左笙完完好好的交给他。”
如燕应声,但听萧旋凯又补充道“她有身孕的事情先压一压,以阿铮的性格,若得知此事,势必……”
下话没说,各自心领神会便是。
这里如燕站在一旁迟迟未走,抱拳拱手,有话要说。
萧旋凯道“想说什么,直言。”
如燕抬眸看着萧旋凯,眉眼中尽是沉重,深吸一口气,才试问出口来,“所以爷真原谅阿笙了?”
萧旋凯没想到如燕问的是这个,一时蹙眉,眼睛连眨了数下,说话之前,先是笑了,眼看着面容凝重的如燕,平平的道“不用再替阿铮试探我了,自从十年前左笙寄养在侯府那日起,从始至终,我未曾有一刻对她动心过。”
果真,一同入府的姐妹,谁都没机会。
正当如燕恍惚之际,但听萧旋凯又说“谁许你擅自做主,叫魏姑娘过来的?”
如燕抬眼,“侯爷,我……”
萧旋凯大步走了,“仅这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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