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爱晚居。
辰正末刻,正是上午静谧的安闲时刻。
魏楚欣坐在书案旁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医书,突然就有丫鬟急忙哭喊的跑进来传“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侯爷在宫里出事了!”
他自来身强力壮精力充沛,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眼下不过过了几个时辰,这短短的一会能出什么事。除非是被闷雷劈头击中,只今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儿。
听的魏楚欣一时还多有不信,撂下了书,只摆手让梳儿扶人起来,吩咐着递给传信的丫鬟一杯茶喝,沉下心来温声问,“先缓缓再慢慢的说,侯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丫鬟大口喝了茶拿袖子抹了把嘴,喘了几口大气,方才不似先时那般语无伦次了,“奴婢听和乐堂那边的人传,说是侯爷在宫里和人打了起来,都动刀了,说是杀得浑身是血的!”
一旁给魏楚欣添茶的梳儿,听见这话,一个慌神,手上一松,正拿着的瓷杯一下就滑了出去,“啪嗒”一声,听的人心里跟着一颤。
魏楚欣也便是笑不出来了,扶着椅背站了起来,稳了稳心神,问那传话来的丫鬟道“可是知道侯爷有没有大碍,知道是和谁打了起来么?”
传话丫鬟连连摇着头道“因急着来给二少奶奶传话,不曾听的真切……”
外屋石榴听着了,就赶紧进屋来拉魏楚欣,“问她也问不出来什么,姑娘快是自己去和乐堂问老太太吧!”
说话间魏楚欣已是不及妆扮,穿了鞋,由梳儿和石榴陪着,便是往和乐堂赶。
“慢着些,当心了台阶,姑娘可是慢着些,侯爷武艺高强,一般人岂是能伤得了他,一定没事的。”梳儿陪在魏楚欣身旁,温声安抚着说。
一时急步往和乐堂赶,才是要过月亮门,便是又另来了传话的丫鬟,疯跑了过来,险些和魏楚欣撞了个满怀。
“做何就急成这样,天塌了怎的,多悬撞着二少奶奶!”梳儿强扶稳魏楚欣,呵斥来人道。
原是她们姑娘的肚子也争气,生完二胎调养好了,和侯爷两个到一块儿也没多久。只才刚觉得身子不适,搭脉一诊,便又带上了,这还不及同人说起。
传话的丫鬟便赶紧跪地,哭着说道“听是说侯爷腹背受伤,身上的袍子都被血染红了,人昏厥了过去,还不知是生是死呢!郡主着奴婢过来传话,说是二少奶奶是郎中里的佼佼者,以防太医院里面的郎中诊治不得,让二少奶奶先备着些管用的药!”
话听的魏楚欣心跟着翻了个个,身旁梳儿和石榴就见着她们姑娘脸上霎时一白,腿上发软,险些摔倒,赶紧扶住了人,劝说道“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姑娘现在正带着孩子呢,可是要想开一些啊!”
魏楚欣强稳了稳心神,吩咐人道“先回爱晚居。”
爱晚居西北角有个小药房,是去年怀航儿时萧旋凯哄着魏楚欣怕她在家烦闷无聊,着工匠新建出来的。虽空间不大,但萧旋凯为讨她欢心,东征西讨,网络了不少的好药。
折回爱晚居,吩咐人开了药房,魏楚欣便是翻找起她最新研制出来的止血药剂。
只一着急脑袋便仿若被人掏空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梳儿和石榴在旁劝着她不要着急。
魏楚欣就觉得心脏在激越的跳着,回想起当初在太蒙山救下萧旋凯时的场景,当真是额冒冷汗。当年有那枚指环,流干了血她也能把他从鬼门关里拽出来。
只现在,再不能了。
……
这里才定了定心神,忍着手抖,拿小药盘称量好了药量,梳儿和石榴帮忙捻药,外头就又有来传话的丫鬟了。
是爱晚居本院的三等丫鬟,浑身颤抖着,跪在药房门口,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二少奶奶……听说是侯爷带着兵器要刺杀太后娘娘……后被羽林卫给扣了下,听说是犯了满门抄斩的大罪,现外面聚着一众披甲拿刀的,把整个侯府给团团围了起来,所有门都被官兵给堵了上,领头的官爷手拿大刀直奔和乐堂去了,说是要拿人了……”
听的魏楚欣心都跟着凉了半截。
富贵的日子过得久了,这说大难临头就大难临头了么。
此时倒是镇定了下来,一个人走出了药房,回了正堂,换上了见客的外衫,重新打扮好,着人稳稳当当的往和乐堂走。
魏楚欣就想着,男人不在家,现下家里单剩四个女人。老太太将近八十高龄,大夫人自打去年便是一病不起,邵漪柔近来也有病在身,此种时候,她要是再畏畏缩缩的不站出来,这个家就真是塌了。
以前萧旋凯就总是开她的玩笑,说她杞人忧天,调侃着她长得不高,就算是是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害怕什么。
现在这天说塌就真塌了,她长得是不高,只身高八尺有二能撑起头顶这片天的人却不在身边。
侯府还真有侯府应当有的样子,就是里面平常的丫鬟,此刻也是不哭不喊,不奔不逃,直镇定着往府中和乐堂聚首。
想当年老太君领兵二十万投奔太祖,随太祖和萧老太爷东征西讨,纵马逐风闯敌营,何其英勇。
萧家满门忠勇之士,丢官丢爵丢性命也不能丢人丢脸丢傲骨。
和乐堂里老太太正手拄拐杖,面不改色的安坐在正中太师椅上。
魏楚欣,邵漪柔,和大夫人顺次赶来,又都不约而同的找到自己平常该坐的位置镇定坐下。
堂外房门两侧,一众丫鬟婆子管事小厮自动站成两排,个个站的笔直,人人抬头挺胸。
堂里堂外鸦雀无声,但人心却是异常凝聚。
一时有披甲跨刀之武将铿锵有力,步步生威的走进了和乐堂。
停在堂门口,抱拳行军礼,开口说话,掷地有声,浑厚如钟道“请老太君,大夫人,少奶奶们莫惊,末将护卫来迟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层层围在侯府外的不是抄家之官兵,而是护驾之卫士。
是唯萧旋凯马首是瞻之卫士。
“……堕虎门之变,大势所趋,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如今众将士拥护侯爷荣登大位,老太君就顺其自然吧!”来人劝道。
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太君在听完来龙去脉后,竟是沉声吩咐人道“把太祖赏赐的抽龙鞭取来。”
身旁侍候之人不敢不应。
老太君腿脚已然不便,然却紧握拐杖,站起身来,摆手不用任何人搀扶,直拿起托盘上的抽龙鞭,一步一步,安如泰山,稳如磐石的走到了堂外。
下了堂正中三层台阶,抬起胳膊,照着领头左铭将军,猛朝其脚下扬起了鞭子,横眉厉目,大声断喝道“萧家三代忠良,赤胆忠心,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调兵至此,做此等谄媚诬陷我侯府之大奸行为。自古以来,君让臣死,臣心甘情愿赴死,只要圣上一道圣旨,我老婆子并侯门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子孙三代共二百二十有七口,自刎于庭前又有何言何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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