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旋凯同老太太一同回了侯府。
到了和乐堂,眼见着萧旋凯安然无事,才皆是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摆手,吩咐众人道“都撤了吧,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
众人应声,仿若又回到了平时一般。
这里将大夫人送回欣荣苑,魏楚欣才同萧旋凯往爱晚居走。
路上,魏楚欣就紧紧的攥着萧旋凯的手,一句话也没有。
等到了爱晚居,进了屋子,魏楚欣开口吩咐众人道“先都出去,把门关上。”
一时她便来解他的袍子,手指有点打颤,脱下了他的外袍又去解他的中衣。
萧旋凯不动不躲,笑着凭他娘子对他动手动脚。
一时检查过了,才算是安心了,他没有受伤,身前身后还是以前的那些旧伤疤,并不曾添新的。
有惊无险,说他要不行了的那些话,都是谣传。
魏楚欣便是重新将他的中衣系上,将外袍为他穿好,心头欣慰,手指却如打了节般的,一时就系不上他身上的带子了。
萧旋凯将她深深揽在怀里,两人彼此对视着,魏楚欣却是红了眼眶,笑着笑着,就抽噎出了声,沉湎在他踏实的怀抱里,破涕而笑说“我以为家里的天塌了,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萧旋凯双手抚着她的脸,轻轻的为她擦去眼泪,看着她的眼睛说“楚儿的天永远也塌不了,我答应护你一生一世的,说到就做到……”
傍晚,锦绣宫。
虞妃依偎在高义煦的怀里,轻轻扶着高义煦那缠了纱布的手,是无限的心疼模样。
高义煦眉头锁着,自始至终也不说一句话。
虞氏便安慰他说“此次谋划,是咱们太轻敌了,现如今海风已过,又是回归到了风平浪静,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圣上也学到了东西,得到了历练。”
高义煦道“这份历练太沉重了,是拿别人的脑袋换来的。”
虞妃接道“哪次宫变不是用人脑袋换来的,圣上是齐国天子,臣属为圣上献出命来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他们不仅不会怨恨,并将感恩戴德,圣上给予了他们这样名垂青史的机会。”
高义煦叹气道“清君侧,是上了青史,只是背负的却是千秋万代的骂名。”
虞妃笑说“骂名又如何,这都是暂时的,早晚有一天,皇上将清除掉朝廷逆贼,彻底成为一代仁主的,到时候,史书也将改写,圣上再为他们正名也为时不晚。”
高义煦听了,便是又沉默了。
虞妃将头枕在高义煦肩膀上,也默默的不再说话了。
殿内燃了使人心静的檀香,氤氲缭绕。
只是崇泰九年九月秋,这一天所有的屈辱,在这漫漫长夜里酝酿,何人能够真正静下心来呢……
虞妃轻抚高义煦紧锁着的眉头,轻揉着他的眉心,眼见着高义煦的眉头渐渐舒展。
只也就是那样一眨眼的功夫,浅眉又蹙成山,高义煦睁开了眼睛,看着虞妃,终于是开口问了出来,“不愿看一只鸳鸯独戏水之俗人之何人?”
听的虞妃停留在高义煦脸上的芊芊玉指,一下子顿住了。
“是爱妃么?”高义煦平声问。
虞妃便一下子起了来,下了地,挨榻边跪着,颔首说“皇上都知道了。”
高义煦便也坐了起来,冷笑着看向虞妃,“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朕在心里把你当做最亲密无间的人,只是连你也在欺骗朕,那朕身边还有什么是真的,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虞妃连连摇头,当下里两行清泪便是流了下来,“不,臣妾不敢,臣妾断然不敢欺骗皇上……”
“还想狡辩,用不用把信拿过来对照对照!”高义煦打断虞妃,满眼苦痛。
他确实是个温润舒朗的清贵君子,若不是投生在帝王家,承担下这份超出其能力的江山重负,他会是个很好的人。
虞妃就眼见着高义煦即使盛怒,也还是在刻意压低着声音说话。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也就说明她没被他厌弃,她还有和他和好如初的机会。
“皇上在这里,臣妾不敢狡辩,也不会狡辩,那信确实是臣妾着人送到北元关的不错。”
说着,虞妃的眼眶更红了一分,温柔嗓音里掺着哽咽,“大战胜利的捷讯频频传回京师,只是征调羿亲王回京的命令下了两个月多了,羿亲王手握军权,却迟迟不肯归,想来他心里是否存了拥兵自立,占守一方之心?臣妾虽为女儿之身,但却也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说,而此时胞兄已奉命赶往北疆,自来是一山不容二虎,两人同在北元关,会生出怎样的乱子来怎么能够预料得到呢。”
高义煦坐在那里没说话。
虞氏眼看着他,含水的眼眸里透着几多楚楚,继续道“如何能使羿亲王回来,恐怕也只有提那个人了。皇上身为人子,孝顺之至,臣妾伴在君侧,每每见皇上计算等待着羿亲王回来之时日,皇上等的不耐,臣妾也在旁看的心焦如焚,是故臣妾想了这个法子,先斩后奏,欺瞒了皇上。”
“无论臣妾的初心是什么,臣妾都欺瞒了皇上,不敢辩驳。臣妾有大罪,现今事情说破,寒了君心,臣妾已无脸面再活于世。”虞氏说着,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一时站起身来,只朝外殿漆红柱子撞去。
高义煦猝不及防,追赶上前拉住了她。
虞氏便哭得由是甚了,试图挣脱开高义煦,哭得期期艾艾,“皇上就让臣妾去了吧,臣妾让皇上寒了心,无言再面对皇上了。”
高义煦道“赛儿,你想让朕朕成为孤家寡人么。”
听这话,虞氏才是不挣扎了,扑到高义煦怀里,抽噎而泣,哭湿了他的袍子。
高义煦又是深深叹了口气。
二十几岁的年纪,却是那么的老气横秋了。
……
翌日,身重数箭的高承羿苏醒了。
夏公公亲自着人到太医院廊房探望,羿亲王闭门不见。
又一日,军中来报,陵水驿十万勇军已行至距京城五十里处暂时安营,次日便能抵达京都城。
第三日,大军回京。
高承羿身上伤处不愈,便是不顾众人拦阻,披甲执刀,迎跨战马,亲自至城门口迎接凯旋而归的三军勇将。
回来脱甲时,里面月白色的袍子又被鲜血染的失去了底色。
太后着人前来慰问,依旧避而不见。
想来高承羿做了十一载的面首,现如今也能挺起腰杆,堂堂正正做男人了。
堕虎门之变,幸甚。
(https://www.tmetb.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