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了一日,第二日清早,魏楚欣同魏伟松对这些年铺子里的账目。
魏伟松坐在椅子上,将留给自己看的一本总账都拿了出来,递给魏楚欣,笑说“亲兄弟明算账,楚儿走了这些年,这些年所有账目都在这了,不管你信得过二叔还是信不过二叔,理应过过目的。”
魏楚欣便是笑着接过了账本,随手翻了几页,便也就放下了,“我哪里能信不过二叔,这些年亏得二叔在靖州经营粮食铺子,我只是出资出米,没费心血经营过一日,却也要分得一半的利润。”
魏伟松笑说“楚儿这说的什么话,若不是有你这样个侄女,二叔哪里能把这粮铺子铺张的这样大,明面上看是二叔东奔西走在经营着这些生意,只若没有楚儿不遗余力的支持,这粮铺子哪里能支撑到今日,要说来,大哥眼里终久是看不着你的能力。”
魏楚欣笑道“好了,二叔和我感谢来感谢去的倒是生分了,这次回靖州我便是不打算再走了。”
魏伟松听着,便是放下了手里的茶,抬眼来看魏楚欣。
魏楚欣也知道他想问什么,轻吸了一口气,轻描淡写的说“我同萧侯爷已经和离的了,如若不然,那样的人家,又怎么能轻易容我出来呢。”
魏伟松隔了好久,才是应了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清了清嗓子,勉强笑说道“离了便离了,我们楚儿现如今铺子开满靖州,出了那样的人家,反倒没了拘束了。”
说完,魏伟松便适时转移话题,提到了魏四,闲聊了几句,语气里无不是关心和溺爱。
想来魏伟松和吕氏就生了这样一个宝贝女儿,宠着护着,也是再所难免的。
魏楚欣没把她和魏四在京城发生的事说出来,只是因魏伟松和兰姨娘她大抵在心里也是和魏伟松亲近不上来了,心里的那种隔膜,想掩饰也终是掩饰不过。
这日正赶上七月初七,程凌儿打程家村来,带来了许多城里买不来的物件。
像什么小葫芦,拿苇子编出来的小风车,用笼子装着的蚱蜢,长着长长胡须的蛐蛐
石榴和双喜几个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叉着腰笑得前仰后合的,叽叽喳喳,欢声笑语的,比那喜鹊的叫声都活泼。
室内燃着清甜的熏香,魏楚欣昨天晚上贪杯,同魏孜津饮了两杯酒,今早上醒来,便觉得身上懒懒的,头也疼的厉害,躺在床上,眼看着面前的青竹色帐子,微微的有点发呆。
梳儿提着个竹笼子进来,靖州当地有个习俗,七夕这一天晚上,在月下,对着蚱蜢许愿,很是灵验呢。
“程管事带来的几只蚂蚱,都要被人抢没了呢,先藏在姑娘屋里一只,石榴等人要来抢,姑娘可不许给呢”梳儿一面说着,一边便把竹笼子挂在了屏风后面,另又找了一块苫布,将笼子给盖了起来。
蚱蜢,舴艋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正巧石榴笑嘻嘻的进了来,听里屋有人自言自语,便笑说道“梳儿姐姐还多愁善感了起来呢,这好端端的乞巧节,哪来的那么多愁把那装蚂蚱的笼子藏哪儿去了,看让我翻着的”
一时找了一圈没找着,转而降了气势的求梳儿道“好姐姐,我不要你的蚱蜢,你就只把那竹笼子借我使一使吧,我的那几只蚱蜢没处装,都跑掉了几只呢”
在这热闹的氛围中,魏楚欣就觉得她的眼皮更沉了几分。
怎也不知,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了那年过乞巧节。
京都城里满街的红照,华灯万帐,万人出游。
他紧牵着她的手,游逛在人潮之中,伴着街市上的欢声笑语,他眼底波光潋滟着,在她耳畔清晰的说楚儿,你真好看
一个人要是附着在了一个人的生命里,再想把他连根剔除,怎么这样难。
等晚上的时候,丫鬟们都到靖州城里游逛去了,只魏楚欣不去,梳儿也不去。
魏楚欣眼见着,就说“咱们也去走走吧,自打回靖州,还没出过门呢。”
梳儿听了,喜的连忙要服侍魏楚欣穿衣打扮。
只等出了宅子,在热闹的街市上闲走走。
这一日里,打破了男女有别的界限,许多年轻夫妻,热恋中的男女,终于有机会在乞巧节这一日表达着心里的爱意了。
去过了京都城,便才觉得靖州较之萧条了些。
闲逛的时候,竟然碰上了石榴和程凌儿。石榴一抬眼,见是她们姑娘,跟做了贼般的,猫着腰,拽着程凌儿的胳膊便要往人群里藏。
程凌儿有心要同魏楚欣打个招呼的,但又耐不住石榴拽着他便跑,直是红了脸。
一时走到一处气派的大宅子门前停了下,眼见着宅门紧锁着,梳儿便感慨说“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大的宅子,没人住就这么空置着,真是可惜了”
其实这宅子原主是鲍宇的,后来萧旋凯来靖州找她,因听她戏言说最怕再被魏伟彬给撵回庄子里去,便把这套宅子送给了她。
因为缺少关爱,所以特别容易感动。他随便摆摆手施予给她的小恩小惠,她这一辈子便都忘不了了。
魏楚欣站在街道上,便想着,她一定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再走她的老路。
第二日启程去闵州。
到了魏孜霖那里,第一件事情就是对账。
以前她人在京都,不能时常回来,闵州这里的大小账目,由着魏孜霖报,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差一不二也便过去了。
只现在,不行了。
若如同魏伟松和魏孜津那样,所有账目清清楚楚每一笔都归统在一个账本上,她反倒没兴趣去对了。只越是将账故意记得繁杂混乱,她则越是要捋个头绪出来。
到闵州的当天,魏楚欣连夜便要查账。
铺子里二十几位管事,陪在一旁,就眼见着总东家一言不发,一手拿着算盘,一手拿着账本,查了一夜。
这管事里面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总东家,现如今被这样的阵仗吓着了,皆是敛声屏气,一声不敢吭。
等第二天清早,各人吃了饭回来,再继续对账。
屋里坐着的魏孜霖,心里七上八下的,哪里能想到魏楚欣这次来真的,板着个脸,说查账就查账,一丁点情面都不讲。
等把最后一本账看完,魏楚欣轻轻的把算盘一放,抬眼笑问魏孜霖道“别的事情先都暂时放一放,我只要问问霖管事,那十万石红曲米你从这个账本给我倒到那个账本,从这一笔账上,挪到那一笔账上,最后挪哪去了呢”
听的魏孜霖脸上霎时一白,看着魏楚欣,赔笑说道“三妹妹说的是哪一笔”
魏楚欣打断他道“公是公,私是私,在铺子里只有东家和管事,这么些人看着呢,你管谁叫三妹妹。”
听的魏孜霖连应了两声,赶紧改口称呼东家,硬着头皮东拼西凑想要把这个大窟窿填补上,只奈何魏楚欣对于账目太是有一套,统统过了一遍,她便是都记下了,早是有话答对着他。
最后无奈下,魏孜霖也只得瞒三骗四的说“那十万石米卖给四妹妹了。”
魏楚欣听着,将手里拿着的茶杯往旁边桌子上一放,看向魏孜霖道“谁让你卖的,我给没给你写过信,你是没收着信,还是不认识上面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