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孜霖一时答对不上来,要说他在闵州当了这些年管事,哪里受过此等重话,当着全闵州城月饼铺子里二十几位管事,被魏楚欣如此数落,脸皮再厚的人,也受不过了。
“红曲米运没运到京都城呢”魏楚欣强压制下心里的怒气,平声追问魏孜霖道。
魏孜霖低头低语道“两个月前就运过去了,东家信上是吩咐过不让将米卖给四妹妹,只是四妹妹给的价钱极高,比磨出了面做成月饼卖钱都划算呢,开门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钱么,这明摆着赚钱的生意,钱自动找上门来了还不赚么,再有东家和四妹妹感情自来是极好的,就是四妹妹当面和东家开口低价要买红曲米,东家也不能不卖吧。”
众位管事听魏孜霖说的在理,又见魏楚欣手托着茶杯没说话,便有平时受了魏孜霖恩惠,要开口替魏孜霖解围的人了。
“霖管事说的也在理,今年丙字号分铺的销量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要说不动工就赚钱,这样的买卖不应当做么”
也有平时和魏孜霖不和,嫌妒魏孜霖一手遮天的人,趁着总东家在此,便壮胆说道“东家不远万里特意从京都传来书信,说是不让卖这红曲米,霖管事怎么先斩后奏背着人给卖了呢,连我们都不知道要说这铺子是霖管事的还是东家的不动工就赚钱,东家到底开的是月饼铺子做卖月饼的生意,还是投机取巧在这卖米呢”
向着魏孜霖的一方又道“咱们讨论的是生意上的事情,不带参杂个人恩怨的,卖红曲米就投机取巧了,要说这没偷没抢,怎么就投机取巧了”
“谁参杂个人恩怨了,东家不让卖这红曲米霖管事怎么就给卖了呢,若说是为了这个铺子还是为了自己谋私利,就不信这十万石红曲米中,你们没捞着回扣”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直站起身吵将了起来。
看的魏孜霖一时低头不语,想要蒙混过关。
看的魏楚欣把茶杯摔在了地上。
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魏楚欣抬眼在大堂里环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魏孜霖这里,平声说道“这月饼铺子是我开的,在衙门里交税赋留的是我魏楚欣的名字,你霖管事虽是这闵州的总管事不假,只严格说来,所有成交之生意需是有我点过头,签过字的才生效。早便是写信说过,闵州库里的红曲米一斤一两都不卖给魏恬欣,霖管事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么”
“今日这红曲米运到京都城了算什么,怎么运去的怎么再给我运回来,这便去银号里取卖了那十万石红曲米的钱,一手交米,一手还钱,我不赚魏恬欣这一笔钱,这笔买卖是你霖管事经的手,现在由你善后解决。”
魏楚欣看着魏孜霖道,“现在便回家收拾收拾吧,一会启程去京城办这件事,就算是惊动官府也务必要把米给我运回来,铺子既然开了,就不怕打官司过大堂。”
“东家,这次我真知道错了,就看在这些年我尽心尽力”
魏孜霖下话还没等说完,外面就有人疯跑了进来,禀报说“不好了,二少爷不好了,二少奶奶出了意外,现在孩子难产生不下来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听的紧抿着唇脸臊得通红的魏孜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霎时就白了,连招呼也不顾上和魏楚欣打,慌忙跑了出去,跳上了来通报之人的马车。
魏楚欣便拦下了那丫鬟,问道“你们二少奶奶现下如何了”
那丫鬟哭说“本来还差一个月才能临盆呢,只二少奶奶听说三姑奶奶突然到闵州来了,连夜就要查账,二少爷昨天一晚上又都没回来,二少奶奶心里焦急,出门时没注意就拌在了门槛上,现下情况危急,找了郎中来都束手无策,能不能活命还不知呢”
不及再往下听,魏楚欣便忙吩咐人道“快去套车”又叫石榴“把包袱里的银针取来”
只也正是凑巧,魏楚欣要上马车之前,柳伯言的姑父林豪岳着人找到铺子里来了。
来人道“听闻魏姑娘从京里回来了,我们老爷特意从隋州不远百里赶了过来,就是想请魏姑娘指教当年那副止血方子的,不知魏姑娘何时有空,可否约定个时间地点,赏脸同我们老爷见上一面。”
想当初林豪岳富甲隋州,魏楚欣一穷二白为凑钱包地去隋州拜会于他,林豪岳为人大方借给了她五千两银子。
现如今她不似从前,赚了钱铺满了生意,雪中送炭之恩怎能不报。
魏楚欣道“还请同我的丫鬟留下你们老爷下榻之地址,等有时间,定当亲自拜访。”说毕,上了马车,吩咐人快些赶往魏孜霖府上。
魏孜霖两年前娶了闵州城富户家里的嫡女,这罗氏为人口直心快,性子尤烈。
魏楚欣敢过来时,正见着魏孜霖焦急的站在房门口,屋里罗氏生命垂危,只剩一口气在都还不忘骂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嫁给你我真是倒了大霉了,还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做了缺德的事,现下报应在我们娘俩的身上了”
“亏得我还这么年轻,今日若就这么死了,我做鬼也不甘心呢”
“二少奶奶,你就少说两句吧”给接生的产婆急得满头是汗。
这里魏楚欣推门,走了进来,支开碍手碍脚慌了神的丫鬟们,亲自为罗氏接生。
产婆出去,问魏孜霖保大还是保小,这话正被罗氏给听了去,不及魏孜霖说话,她攥着锦被,破口大骂道“当然是可着我的命来,魏孜霖,你要敢让他们保小,我做鬼都放不了你”
这罗氏哪里见过魏楚欣,此时眼见着魏楚欣给她接生,她便只当魏楚欣是魏孜霖请来的女郎中,不管不顾的继续喊骂“人京里你三妹妹特意写信来不让你卖红曲米,你为了那每石五钱银子的利钱,就瞒着人把米私自给卖了,偏巧这一次你三妹妹回来查账,这钱好赚不好花,若不是担心着这个,我能遭此一劫么”
一时孩子清脆的啼哭声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母子平安,魏楚欣松了一口气,便是逗问罗氏道“一石赚五钱银子的利钱,十万石可不是要赚五万两了”
罗氏满头大汗,松了攥着锦被的手,一时心实的说“可不是么,为了赚钱,他可是有胆儿呢”
罗氏的母亲也赶了过来,喜得抹着眼泪问罗氏怎么样,生了个男孩还是女孩。眼见着魏楚欣从产房里出来,直拉过了她,感谢说“有劳你了,先到下面去候着吧,等一会着人重重的赏你”
“你赏谁,我们姑娘需要你的赏银”跟在一旁的石榴嘴快要说话,只魏楚欣打断了她,走在前面要去换衣裳。
魏孜霖站在那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拿袖子擦了擦满头的虚汗,见魏楚欣走了过来,便深深的作了个揖。
魏楚欣道“母子平安,恭喜二哥哥了,是个男孩。”
魏孜霖连点了点头,眼睛里晶莹着泪花,“多谢三妹妹了,一会我便启程去京里,定是把那十万石红曲米一斤不差的运回闵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