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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自私
    “微儿不能死,魏氏不是在么,让她去,当年萧旋凯九死一生她都能给看好的,让她去”邵太后道。

    邵太后说完,议事堂里一时无人搭言。

    前方传来战报,胡人夜袭垄州,邵漪微出战,大捷

    邵漪微斩杀元军大将撒安峰儿于马下,但却不幸中元军淬毒暗箭,现如今剧毒扩散,邵漪微性命危在旦夕。

    终于有西州大臣启禀道“从这里赶到垄州,先不说途中要穿过胡人控制之中塞五州,一马平川八百里加急尚需几日,怕是等萧二娘子赶到之时,郡主已”

    高义玺随即复议“穿过中塞五州时,不能确保萧二娘子之性命万无一失,萧侯在战场上舍身为国,我们在后方理应照顾好萧侯之妻女,了却其后顾之忧。”

    邵太后侧头,看着龙椅上坐着的高义煦,问道“皇上的意思呢”

    高义煦抬眼看了看邵太后,旋即错开了眼睛,叹气道“朕觉得玺王之言在理。”

    邵太后听着,竟是点了点头,赞同说“萧侯在战场上舍身为国,我们在后方是应照顾好他的妻子儿女,了却其后顾之忧。”

    高义玺听着,便暗自里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昀平,邵太后又有余下之言。

    “只一则这魏氏乃萧家之妾,并不在妻子之列。古语有言,妾则婢也,可通买卖,可殉于主家;二则,清河郡主乃有功之臣,此役大捷,其功不可没,若怜惜一贱妾之性命而误邵将军之性命,势必会使三军忧愤,动摇我大齐国之军心;其三,医者仁心,魏氏当年既任过医源馆掌馆,她便应知医者之责,实乃救死扶伤。”

    “现如今邵将军性命堪忧,多误一时,则损伤其肌理一时,应当速速命魏氏赶往垄州医治,皇帝觉得呢”邵太后的脸一板,看着当今圣上高义煦,颇有几分威震力。

    龙椅之上坐着的高义煦为难道“母后此言”

    “太后此言差矣”就在高义煦吞吞吐吐之间,有一宛若鹂鸟般温柔又不失果决利落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众人回身去看时,但见着女侍扶着身穿海青的柳氏王妃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

    “当年是太后亲自下旨赐婚,魏氏是以平妻之身份嫁入侯府的,臣妾想问太后一句,按当年懿旨上所书,魏氏是应算妻还是算妾”

    “你你怎么下山来了”邵太后看着站在堂正中央的柳明鸢,一时竟然语塞。

    柳明鸢冷笑道“臣妾为何下山,太后应当知晓的啊,臣妾应皇帝圣旨,出山还俗,同修亲王生死和离,改嫁于羿亲王,此等皇家大喜之事,太后不知么”

    没等邵太后说话,一旁站着的高义玺赶紧抢先吩咐人道“王妃大驾还不快搬椅子过来。”

    门口太监忙应声,搬了椅子进堂,高义玺亲自接了过来,走到柳明鸢面前,笑着说道“皇嫂快请坐,不知皇嫂今日归来,怎也不着人先来打个招呼,臣弟也好事先备好万全仪仗,前去接迎。”

    柳明鸢微微点了点头,看着高义玺笑说“难得玺亲王有心,只你掌管一方图籍多年,怎连个辈分也排不清了。高承羿乃你皇叔,现如今你应当称呼我为婶母才是,莫不是你念着同高义修一母同胞手足之情,舍不得改了这皇嫂的称呼”

    高义玺听着这极为让人下不来台面的话,容色竟然如常,朝柳明鸢微微颔首,旋即赔笑就改了称呼。

    柳明鸢听着,便冷声笑了笑,别过了眼去,环视着大殿里的众人,平声说道“让我改嫁给高承羿可以,魏氏要陪同在旁。”说完,也不及众人反应,直扶着贴身女侍,转身慢缓缓的走了出去。

    *

    当天,便是柳明鸢出嫁到藩西的日子。

    应高承羿要求,柳明鸢需穿大红色羽缎描金龙凤嫁衣,戴凤冠披霞帔,身后跟从九九八十一位侍女,风光出嫁。

    他要和柳明鸢长长久久的过日子。

    柳明鸢的要求是,在穿上嫁衣之前,由御前大监,在帝后群臣百官面前当众宣读她和先夫高义修之生死和离书。

    若非如此,休想让其穿上嫁衣,踏上去往藩西的花轿。

    她没做到从一而终,她没保护好他留下来的唯一孩子,她即将要嫁给杀了自己丈夫的仇人,她对不起他。

    她得让高义修先休了她这荡\妇。

    即将要枯槁了的容颜,上了脂粉,填了眉黛,染了胭脂,竟然回到了从前那般光彩夺目。

    穿上嫁衣的女子,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半生清素的她,却在国将破的时候,成为了最艳丽的一抹亮色。

    恰如抟在她手里的淡青色手帕,被那咳出来的鲜血,染成了惊心的红色。

    魏楚欣站在门口看了柳明鸢良久,才想起来将新配好了的丸药交到她手里。

    柳明鸢笑得明媚,掩下心底那声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叹息声,淡声说道“还吃什么药”

    “他一直都很尊重我,他知道我和高承羿的事情,成亲以来,我们便一直是分开睡的。”柳明鸢回忆着说。

    “直到后来到了西州,三年举案齐眉的日子,他对我一直都是那么无微不至的关心,人心都是肉长的,长久以来,谁能做到心如止水,丝毫不为所动呢,我感受到了那份温暖”说起这些事情,柳明鸢晦暗的眸子里倒是有了些光亮,唇角微微的上扬,带着甜蜜也带着再回首时昔人已去的苦涩。

    “一年之前,还想着就快要下去找他了,尘世间的纷纷扰扰都再与我们不曾相干,只却不想不想世事无常,如今改嫁他人,入土之后,也没法相见了。”

    “王妃何苦要这么折磨自己,王爷深明大义,他一定不会怪王妃的”贴身女侍听着,就红了眼圈。

    柳明鸢便是摇头苦笑了笑,收回了思绪,不再往下说了,只转移话题,轻握了握魏楚欣的手道“听长姐学了你和旋凯的事情,你不要怨他,生生死死这些年了,旋凯了解透了他们高家的这一群小人,若事先不安排你走,你早晚难逃这场斗争,只你偏偏自己来了这狼窝。你放心,此番随我到藩西,我保你无虞。”

    魏楚欣便是回握住了柳明鸢的手,没说话。

    只计划远远比不上变化快,决定人是生是死的岔路口,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来了,快得根本让人无暇思考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