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里魏四低头平心静气的坐在那里翻着账目,一旁吕福站在她旁边,刻意压低着声音问“他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这事你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算命的大仙,老天爷说哪天收了他,是能算出来的事么”魏四一面说着,一面漫不经心的上下推打着算盘。
这人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呢,好端端的就突然死了,吕福心中怎能不怀疑,眼下见魏四这般光景,便忍不住按下了她手中的账本,审视着她的眼睛,严肃的问“这事和你没关系吧,恬儿”
魏四低头清了清拨动着算盘,道“这事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人又没死在磬醉酒铺子里,表哥放心,不会影响到铺子里的生意的。”
“我说的是生意么”吕福听魏四这么说,心里一下子就乱了,一时又抢过魏四手里的算盘,道“恬儿,你该不会是那日崔四走后,你叫来秀儿,在她耳边,你都说了什么”
“表哥这话什么意思”算盘被抢走了,魏四拿食指闲敲着桌案。
“恬儿,你看着我,我只问你崔四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吕福眼看着魏四,声音又刻意压低了几分,“恬儿,你可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啊”
魏四便是抬眸,眼看着吕福那般紧张的样子,倒是轻笑出了声,“你干嘛呀,瞧你紧张的那个样,不都说和我没管了么。”
“真的”吕福将信将疑,“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发誓。”
魏四倒也有心情配合,眼看着吕福,举掌说道“我,魏恬欣发誓,崔四”说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不往下说了。
“笑什么”吕福被这突然一笑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眉头蹙的更深,眉心都跟着凸起了。
魏四便是不笑了,一时站起身来,和吕福面对面的站着,抬起胳膊,伸出了手,翘着脚用手指尖微微的帮吕福抚平眉毛。
吕福便是不说话了,回视着她,面前明眸善睐的姑娘,让他移不开眼睛。
正当他微微失神之时,但听面前的人直视着他的眼睛笑问道“在表哥眼里什么叫伤天害理的事情崔四对史元娘做的算么”
吕福只觉得心被蜜蜂的尾针狠狠的蛰了一下,刺痛感袭涌而来,暗处里手指捏着袍角,他说“正因为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尝到了夜不能寐的良心谴责,我才要提醒恬儿不要”
话没说完,只听见门口有脚步声,魏四侧头之际,却见是芮禹岑回来了,慌忙之间,一把推开了站在对面的吕福,不自然的捋了捋鬓角碎发,笑看着芮禹岑道“芮公子回来了,厨下正是预备了饭,我这就吩咐伙计去端去。”
元军攻进北京城之前,许多人都南下躲避战乱走了。芮禹岑和魏孜博选择留下,实则是以孱弱微薄的书生之力,尽可能的保住国家的文脉。
应魏孜博之邀,他也便住在了这磬醉酒铺子里。
“四姑娘先忙,饭我就先不吃了,”芮禹岑笑着,客气又刻意疏远的和魏四做足礼数。
魏四笑了,“瞧芮兄子说的,我忙什么,芮公子打算哪去何时回来,若去去就回,我们等着你一起吃饭,正好大哥哥也没回来呢。”
芮禹岑拒绝,“不必麻烦了。”抬腿往后堂去,走了一半,终是停了下,确认的问魏四道“院子里墙根下的尸首是崔四的”
魏四应了一声,拿手上绢子微微掩面,轻叹了一口气,道“正是呢。”
芮禹岑听了,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再多说什么。
一时回到下处,从怀里掏出那二十几张草图,炭笔,直尺等物,见四下来无人,俱放在自己一侧的书柜里,拿锁头锁了上。
“在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外头魏孜博进屋,但见着芮禹岑正锁着书柜,不免笑着问道。
听是魏孜博回来了,芮禹岑清了清嗓子,调整好情绪,回身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魏孜博手里也正是抱着一摞从通宝阁拿回来的药书,叹气说道“咱们把这书倒腾出来倒是容易,只这么多书,楚儿得花怎样的功夫才能看完整理出来呢。”
芮禹岑听了,也不免跟着叹了一口气,“你我读了十数年书,只可惜做的都是死学问,到了这关键时候,一分一毫也帮衬不上。”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外面有女人悲哭嚎叫声,整理了半日经史,魏孜博只感觉尤其疲乏,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往外瞧“这外面是怎么了”
芮禹岑起身,将两人拿回来的十数本医书并做了一处,“崔四死了,想来是曹绅的家姐过来认尸了。”
“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好端端的怎么死了”魏孜博听到也是吃了惊。
芮禹岑没搭言,捧着医书,一边往出走,一边道“我去给三姑娘送书。”
魏孜博也跟着走了出来,一到了院子里,就被正嚎哭着的曹绅姐姐拦住了,哭着求道“崔四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冤枉,还求大少爷给做主”
魏孜博见其哭得泪人一般,尤是心软,停下脚步安慰了几句。
这边魏四正和跟过来的曹绅说话,抬眼见着芮禹岑抱着书册要出门,不禁问道“芮公子哪去”
芮禹岑道“出去一趟。”
一时来到了朱雀街的药铺子。
芮禹岑敲门,走后门进了来。
由小伙计引路,一径来到了后堂。
堂里魏楚欣正坐在桌案旁,眉头深蹙,低头揉着太阳穴,喝了一口茶,又继续翻起了医书。
芮禹岑站在门口,捧书站了半日,没敢打扰。
等魏楚欣将最后一册翻完了,站起身来活动筋骨时,才是看见了他。
站着出了神的人倒成了芮禹岑。
魏楚欣便是走了出来,接过芮禹岑捧着的手,引起他进堂来喝茶。
“芮公子和大哥哥冒着风险,把这些书拿出来,当真感谢。”
芮禹岑道“这不值得什么,倒是三姑娘,配药要紧,也当适当休息。”
魏楚欣点了点头,抬眼之际,却见着芮禹岑似乎有话要说。
“芮公子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今日从宫里出来,我碰到了柳伯言。”一面高强度的配药,一面高压周旋在柳伯言身旁,怎么能受得了,芮禹岑觉得应该让魏楚欣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