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西林喜欢雨。
他想这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雨。
雨水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恩赐,这世间再污浊的脏污,被雨水一冲,就干净了。
清清静静,本本分分,雨水不知疲倦地从天而降。他不管你脚踩千金,还是身披褴褛,只要站在雨中,通通将你洗刷干净。除去或华丽,或卑贱的外壳,露出赤裸裸的自己。
可惜,也许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雨。
那个从车里仓惶奔出来的人,或许就不喜欢吧。
姜西林站在窗前,看着雨水中艰难地举着伞,躲避雨水冲刷的那个人。
她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肩头,大概是全部淋湿了,如此猛烈的风都未能吹动分毫。怀里抱的肯定就是她的孩子吧,冒着狂风暴雨大半夜赶来医院的,除了是因为孩子,想必不会有别的原因。
等她冲进了急诊大楼,门口白亮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姜西林刚要转过去的头,瞬间不动了。
那个人,她,她分明是珠珠啊。
朱珠一路狂奔,终于抱着灵犀赶到了医院的急诊室。
急诊室的门关着,窗户也被窗帘盖住了。
“医生医生!”她咚咚咚地敲着窗户。
终于,有个声音响起来。
“谁呀?”
“医生我孩子发烧了!烧的很厉害!您快帮忙看看吧!”
“知道了。”里面应了一声。
约摸过了一分钟,急诊室的门打开了,
“进来吧。”一个年轻的医生,一边穿白大褂,一边示意她坐下。
“怎么了?我看看来。”
陈灵犀在朱珠怀里,像一只猫一样,虚弱地哼着。
“烧多长时间了?”医生的眉头皱了起来。
“有三四个小时了。”
“你没给退烧?就一直这样烧着?”
“没…没有…我家里也没有药了…”朱珠咬着唇,强忍着眼泪回答道。
“真是!你这当妈的可真行!孩子烧这么狠,不给退烧也不及时带医院来看!你看孩子都迷糊了,有个好歹,你后悔都来不及!”
朱珠顿时吓得哭了起来,“医生,医生,您赶紧想想办法…”
“赵医生,今天你值夜班啊。”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赵医生一看来人,臭着的脸顿时舒展开了,“哎哟,姜医生,您怎么来了。”
“我刚在楼上看见个熟人跑您这来了,我来看看。”
说着,他走了过来,站在朱珠身边低声说道,“珠珠,你来医院怎么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
朱珠抬起头,泪眼蒙蒙中,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姜西林?”
他点点头,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别哭了,来,我看看灵犀。”
剩下的时间,朱珠只看见姜西林熟练地为灵犀诊脉,检查,他开了药,让赵医生去药房拿。
药拿回来以后,他给灵犀喂了进去。
“好了,等会应该就会退烧了。”
朱珠长出了一口气,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她把脸上的泪水摸干净,哽咽着说,“姜西林,谢谢你。你不知道我都快吓死了,今天要不是碰到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和我客气什么。走,我带你去楼上办住院。”
“灵犀她,很严重吗?”
“不,不严重。不过我需要观察一下,所以还是在医院住几天比较好。”
朱珠点了点头,他这样说,她便放心了。
折腾了几个小时,天都快亮了。暴雨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朱珠将灵犀放在病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她突然想起铭瀚,那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醒了。
姜西林将她们带到病房之后就出去了。不过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团东西。
“这是我放在医院的衣服,都是干净的,你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吧,都湿透了。”
朱珠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湿哒哒的,裤腿还在往下淌水,脚下湿了一片。
“好,谢谢你。”她把衣服接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姜西林。
姜西林以为她是要换衣服,慌忙说道,“那我先回办公室了,你有什么事再喊我。”
“等下!…其实我还有件事想麻烦你…”
“哦?什么事?”
“那个,我儿子现在还一个人在家,我想让你帮我去看看他,我有点担心。”
“没问题。你把钥匙给我。”
姜西林接过钥匙走了,朱珠突然觉得好像是漏了什么没告诉他,一时之间她也想不起来了。
约一个小时罢,姜西林和陈铭瀚一起来到了医院。
陈铭瀚看到朱珠,跑着扑进了妈妈的怀里。
“妈妈,你去哪儿了?我醒了找不到你,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朱珠看他红红的眼眶,心里一酸。这孩子虽然已经六岁了,但是打小都是她一个人带的,特别黏她,想也知道孩子一个人在家里哭了多久。
“宝贝儿,你妹妹发烧了,妈妈带她来医院看病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那你咋不把我喊起来一块走啊!我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呜呜呜…妈妈,我不想离开你…就算你要把我留家里你可以把我喊起来告诉我一声啊!…呜呜呜…我睁开眼你们都不在…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别哭了宝贝儿妈妈错了,下次妈妈再也不这样了…”朱珠心疼坏了,把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病床上的陈灵犀被哥哥的哭声吵醒,也哭了起来。
陈铭瀚从妈妈怀里钻出来,擦了擦眼泪,抽噎着说,“妈妈,你去抱妹妹吧,我不哭了。”
朱珠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姜西林走过来牵住陈铭瀚的手,“走吧,叔叔带你去吃早饭。”
陈铭瀚摇了摇头,“谢谢叔叔,我不饿…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妈妈和妹妹。”
“傻孩子,你不饿,你妈妈要吃饭呀。她一夜都没睡,再不吃点东西,恐怕会生病的。走吧,我们去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给你妈妈也买一点带回来。”
陈铭瀚想了想,答应了。
姜西林带着陈铭瀚走到电梯门口等电梯。
“叮咚。”电梯到了,门开了。
电梯里站着一个男子,身形颀长,穿着讲究,神态颇为疲惫。也是,来医院的哪一个不是人累心累。他懒洋洋地靠在那儿,嘴里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燃,随意地朝电梯外看了一眼。
电梯外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那个挺面熟,小的那个,等等,小的那个不就是!
“铭瀚?!”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