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被推进手术室,朱珠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做剖腹产手术了,可是她竟然比前两次还要不安。这种事,原来没有熟能生巧可言。每一次躺在那张窄窄的手术床上,她总告诉自己,我再不生了,这是最后一次,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可是她却一次次打了自己的脸,此时此刻不是又躺在了手术床上。
麻醉师和另外一个医生将她侧翻了一个个儿。
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将头垂下来,手不自觉地想抓住些什么。可是旁边却没有什么能让她抓的,纠结了半天,她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向了旁边的一个医生,轻轻地抓紧了对方的白大褂。
那医生侧头看了一下她的手,没有说什么。
麻醉师低声说道,“把背弓一下。”
朱珠知道是要打麻醉针了,她努力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像一只虾米。
等待针刺如肌肤的感觉尤为煎熬,你不知何时那根长针会刺进去,你也不知会承受什么样的疼痛。她紧紧地抓着那个医生的衣角,好像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她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可是记忆仿佛断了线,直到肚皮那里传来拉扯的感觉,她脑海中那些血色的回忆一下子涌入脑海,让她一瞬间有了溺水的感觉,几乎不能呼吸。她的眼前模糊一片,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开始眩晕,随后便控制不住地开始呕吐。
“快快快!把她的头侧过来,不要让呕吐物回流!”
“她的血压升高了!动作快点!立刻缝针!”
“天啊,怎么血止不住了?!”
模模糊糊间,她听到了一些混乱的声音,刚才还很安静的手术室,一瞬间仿佛炸了锅,熙熙攘攘的声音此起彼伏,让她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好吵啊…她在心里叹息着,原本还觉得奇怪,以往做手术的时候医生护士都一派轻松,家长里短聊个不停,今天这台手术,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呢。没想到,原来他们也挺能说的…
好累…朱珠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谁抽走了,她甚至连抬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恍惚间,终于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啼哭。
我的孩子…没事呢…
陷入黑暗之前,她的心终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陷入永眠一般,安安静静地睡了。
曾经有人问朱珠,你的爱好是什么,她回答道,睡觉啊。大家都以为她在开玩笑,睡觉怎么能当爱好呢。可是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又实在不像是玩笑。
所以当她跟陈翔说她的爱好是睡觉的时候,陈翔也忍不住笑了。朱珠便气呼呼地问道,“你笑什么!难道睡觉不能当爱好吗?!”
“当然能了!”陈翔看她生气了,便立刻收敛了笑容,摸着她的头哄道,“以后我一定让你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
“你骗人,”朱珠不信,“我妈说等我离开学校就不能再睡懒觉了,要好好工作。如果我上班的话肯定要准时起床,不能迟到,怎么可能天天睡到自然醒。”
“那你就不去上班。”
“不上班你养我啊。”
“我养你啊。”陈翔的回答很笃定。
后来的日子,他也的确兑现了他的承诺,真的没有让朱珠上班,一直养着朱珠。
他给了朱珠两个孩子。
啧啧,这可比上班牛逼多了。
上班,有人朝九晚五一周五天,有人九九六,有人每天十二小时没有双休。
带孩子,咳,每天二十四小时,每周七天,每月三十天,每年三百六十五天,无假无休有木有?!当然,这并不是最狠的,最狠的是孩子生病的时候,你的二十四小时,就像四十八小时一样漫长。最最狠的是两个孩子一起生病。恨不得自己是个陀螺,就算被谁狠抽两鞭子,只要能转的快,谁在乎那点疼。
所以你说你的爱好是睡觉?
吃屎去吧。
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朱珠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雪白。这种仿佛从冬眠中醒来的感觉,仿佛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