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二十两呢。”
陈氏眉心一皱“有那二十两银,都够去买个人了,何必跟那家子结亲恐怕还要结出无穷的麻烦事来。”
“那孩子今岁也都十八了,就因着那家人咬死了要二十两,至今还未说成亲事,否则就凭着她的品貌,哪里至于蹉跎到今日”
话说到这里,冰人也有些琢磨出了陈氏的用意“那家孩子,你可是看中了”
她是知道,陈氏有个长孙,将要及冠了,还未说上亲事。
若陈氏真有意给她长孙张罗一番,凭着他们家的家底,出个二十两银子,想也不是难事。
不想陈氏摆摆手“那孩子倒是个好的,只那样的爹娘,谁家敢去结亲”
“人都成了你家的人,他们即便再撒泼又能如何”
自古至今,出了嫁的女儿都是需冠了夫姓的,礼法上来说,夫家才是自家,娘家反倒成了外家。
这亲疏有别,从没有哪家女儿损了夫家利益都要倒贴了娘家的。
除非是她能将夫婿拿捏住,让人心甘情愿地看着她补贴了娘家。
其中自然还要有一对老实不计较的公婆,否则这样的媳妇,谁家都是容不下的。
陈氏听了冰人的话,自是想到了吕氏,当初吕氏也是一心向着娘家兄弟。
还笼络住了元易之,当时她也是诸多不满,只看着自家儿子那样,也无可奈何,总也不能硬生生让儿子也离了心。
她原以为自己的退步能让一家子人维持住表面的太平,却不想后来那一连串的事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
“这事且再看吧。”
陈氏的退缩,让冰人有些着急“照理说,我不该与你说这话,只那孩子着实是个好的,你们若真与她结了亲,也是将她拉出了火坑里,她是知道好歹的,定不会做出那忘恩负义的事。”
其实这事与冰人本是不相干的,她就是见着陈氏家是个厚道人家,将人娶进门,也不会亏待了去。
她若能促成此事,说不得就是救了一条人命,既然是功德无量的事,她也愿意竭力促成,当是给自己积点德。
陈氏闻言,有些无奈地笑“这事哪有那样急的我总归也得去探探人爹娘的口风,我这当祖母的,哪里好自作主张定了长孙的亲事”
其实做祖母的,给长孙定个亲事,也是常有的事,但陈氏却不乐意抢着做那事。
况且冰人说的那女郎,也并非是最合适的人。
冰人素来会察言观色,此时也不再催促,只起身道“这事也分说清楚了,我也不久留了,方才说的事,你可要好生考虑一番,尽早给了答复才是。”
陈氏心里存了事,虚留了几句,见冰人坚持要走,便将她送出了门。
回来时先寻到了元宝珠,见着她正专心致志地做着绣活,坐了下来“宝珠”
“嗯”元宝珠抬起头,见着陈氏神色,知她有事要说,将手中的东西搁了“娘,有事要说”
“方才冰人又上了门,要与你说亲呢。”
元宝珠想起先前的褚墉,面色就是一变,连连摇头“娘,我不嫁人了,我要侍奉你们到老。”
“傻孩子,那事当个玩笑话倒还罢了,你若真立了女户,一辈子不嫁人,我和你爹即便到了地下都不安心。”
“娘说什么呢你们定然会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生老病死,本就是常事,哪里真有那个能长久地活下去的可莫再说傻话,娘与你说正经的呢。”
“总之,我不想嫁出去。”
在家里衣食无忧,凡事都有她侄女打点着,还有疼爱她的爹娘,何必嫁去别家,给人家当牛做马
“你都没听我提一提是哪家的人,就这样否了”
“那您说吧,我听着呢。”
她一手拿起搁桌上的东西,再次埋头绣了起来,分明就不是认真听的意思。
陈氏气结,却也拿她没法子,也不管她是不是认真在听,只顾自将那家子的情况说了“那家子是东王村王家的,王家在本县也是个人丁兴旺的大族,他们家在族中也算是富户,家中有十亩田地,那小郎自己也出息,是凭着本事考上的县学,听闻在县学也是小有名气”
她们家虽有银钱,田地却是没有的,并非是买不起。
而是无处可买,那些有田地的人家,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出卖田地的,即便有人要卖,也是先问了亲邻要不要,亲邻不要,才可卖与旁人。
并且买卖田地时,还需亲邻签下字据,若非如此,那田地买了也是无效。
个中手续复杂,又有许多说道,使本朝的田地交易始终不大盛行。
以上这些自都是针对庶民,似那等权贵要想买卖田地,却有各种特权,极少会受到限制。
也是因此,庶民可买之地就越发少了,几乎都是要凭运气才能买到。
而恰恰在庶民的观念里,有田地才能挺直腰板,有田地才有了立身之本,这也是冰人一说,她便急着找上元宝珠提起此事的原因。
陈氏满以为元宝珠多少会有些心动,却不想她还是头都没抬“负心多是读书人,我即便嫁人,也不嫁读书人”
陈氏见说服不了她,便将希望投到元令辰身上“婵儿,方才你也是听见了,那人你觉得如何”
原本这样的事不该问一个孩子,只她家孙女是有宿慧的,不可用常理来论,此时也存了要元令辰劝上一劝的意思。
却不想元令辰也是摇头“且不说那小郎品行如何,待到战乱波及京畿之地,再多的田地都要沦为焦土。”
况且,靖王称帝之后,对田制又有了改革。
前朝的地契通通都会被废止,田地都需重新丈量,重新分配。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例外,便是功臣之家,凭着前朝地契也可以重新获得同等大小的田地,这些田地,是获得朝堂重新分配的田地之后,额外能获得的部分。
而且这个功臣之家,并非只是功臣一家,其全族都能获得这样的特权。
这便是宗族的重要之处。
此时陈氏听了元令辰的话,果然有了犹豫之色“如此说来,倒的确是不大合适。”
陈氏有一腔爱女之心,自是不希望元宝珠有朝一日失去田地,颠沛流离,若真是这样,她倒宁愿养女儿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