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孩子,沈氏面上更柔和了许多,她看着床上已爬得很利索的孩子,眉眼含笑:“这孩子,好动了些。”
普通的孩子,八个月才会爬,贫苦一些的人家,孩子更瘦弱些,便要比寻常的孩子更迟。
而她家的,虽出生时瘦弱了些,后来家里好过了,她女儿一有好东西都要给她送来进补,不仅将孩子养得壮实,便是她自己,都康健了许多。
这都是自家女儿的功劳
沈氏回想着过去,有些心不在焉,陆盈已是在床沿坐了下来,将爬过来的孩子一把抱了起来。
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脸,见着他那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颇为愉悦,随后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婶子,孩子可已取了大名”
“我倒是想了几个,又问了婵儿,她说豫字是极好的。”
陆盈一听便知道自家好友的意思,忙笑道:“这倒是与我所想不谋而合了”
她与沈氏说了会子话,又带了会孩子,见着天色不早,便提出要告辞。
沈氏也不客套虚留,只与她说得了空,时常过来,便将她送出了门。
她走后不久,元令辰收到一个消息。
“宿主,余氏家中来了几个人,将余氏请走了。”
元令辰手中动作一顿:“是哪家的人”
“那为首的自称是杨家人”
“杨家可是那位杨县令”
“正是他们家。”
元令辰起身,想了想。
钱洄曾帮她打听过朝中的一些权贵,其中高昌县的那几家,她是特意关注过的。
那位杨县令本名杨肖,是商户出身,后来巴上了朝中的尚书令,认了他做干爹,才有机会捐了高昌县令这个官。
“这样大张旗鼓来请人,莫非是要请她接生”
“听闻是家中有人将临盆了,原先请的稳婆又得了重疾,这才上门请了余氏”
“我听闻杨家世代行商,家资甚厚,又有朝中高官作为靠山,这样的人家,即便请稳婆也不会只请一个吧应当早有几个备用的又怎会快临盆了,才大老远地来请余氏”
余氏虽说也有些名气,但高昌县本就是京城治下,其中有名气的稳婆也不知有多少,那家人是否真的有必要到这乡野之地,特意来请人
另一边上了马车的余氏和元令辰一样不解,她虽是弄了那药丸来,但多是留着备用,以免哪日真的遇上了麻烦,束手无策。
可此时她看着端正地坐在自己对面的管事,神情颇有些忐忑。
本想开口询问,又看着对方不苟言笑,一脸端肃的样子,几次张嘴都不知该如何问询。
那管事见着她的模样,皱了皱眉:“你有事不妨直接问。”
“明府家中,应当不缺稳婆才是,即便有人得了重疾,也不至于到我们这乡野之地来寻人”
余氏说完,紧张地握了握袖中的手。
那管事瞥了她一眼:“原先明府请了三位稳婆,其中一位在半月前不慎摔断了腿,另一位又患了重疾,如今府中稳婆只剩其一,明府独子前些年遭了贼人毒手,如今他年过四旬,还未留下香火,府里的夫人虽是侧室,可明府对着她腹中的孩子可是重视得很,自然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压在一人身上”
余氏勉强笑了笑:“却不知是何人向贵府举荐的老妇人”
“是韦氏。”
“韦氏”
韦氏与她可并不熟络,甚至于前些年还曾结下过梁子。
如今又怎会那样好心举荐她前去。
这其中必定是有鬼。
只是如今她人都上了车,要想反悔也已来不及了。
马车在城中一处宅院的侧门处停了。
余氏下了车,跟着那人一路进了内院。
经人通报之后,余氏被带进了内室,老远就见着一个高高耸起的肚子。
第一眼,只觉惊心。
再一看侧夫人年岁,心中更是一沉。
这位侧夫人倒是颇为和气,见着她,先露了几分笑:“您就是余媪”
余氏垂下头,恭敬地伏倒在地,行了个大礼。
“杜鹃,快将余媪扶起来”
余氏余光打量着上首的人,见着她面相和善,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以目前的情况看,她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两说呢。
他们这位县令可从不是什么善人,又是关乎到他的香火,若这位侧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
随便给她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够她搭上一条命的了。
关乎着身家性命,余氏也顾不得其他,直言道:“不知夫人可是能让老妇人看看”
“自然是可以的”
余氏这才上前,细细地摸了摸她的肚子,良久之后道:“您怀的是双胎”
“正是呢。”
余氏又问了几句,心底越发沉重,倒是那位侧夫人,还是一副天真不知事的样子。
她不是不想一走了之,可她知道,前面已有两位稳婆用各种理由避祸去了,她若再出什么“意外”,就要引起杨家人的怀疑,到时反而弄巧成拙。
也是好在自己还有保命的药丸
余氏摸了摸袖口,察觉到里面的药丸还在,心里无疑踏实了许多。
她便这样在杨家住了下来,三日后,听到侧夫人屋里传来的一道惊呼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元令辰也听到了陈氏的惊呼声:“婵儿,你快来。”
元令辰放下手中快要做好的衣裳,疾步跑出门:“怎么了,祖母”
“你春日里种下去的香蕈,长出来了”
“是吗”元令辰顺着陈氏手指的方向,蹲下看了看,果真见着蕈木上冒出了指甲盖大的香蕈,密密麻麻的,有不少。
“如今天渐凉了,算算时日,也是该出了”
陈氏看着堆积如山的蕈木,心里估算着此次能卖上多少银钱,算着算着,嘴角便咧开了一抹笑,久久都未曾消下去。
他们的蕈木因为量多,本就是摆在外面的院子里,此番陈氏喊了一声,连织室里的人都被引来了。
那些人凑了会热闹,回了织室便和另几个说了。
赵福玉自来了这里,便一心学习织锦,几乎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村中的很多事她都不大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