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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章 徐大力的战争(一)
    我叫徐大力,魏国武兴州人,现在是一名刀盾手。



    自从十六岁从军,入役钱大将军的苍仑军,已经过去了年。



    这年里,除了头两三年还打过几场仗,后边的日子一直都是太平无事。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我娘特意托人给我带来两条红裤衩,说是本命年容易招到邪祟,需要大红色来辟邪。



    毫无疑问,这是真事。



    因为在我刚刚二十四岁,还没来得及穿上红裤衩的时候,听到了苍仑军要去出征的消息。



    打仗就要死人,这是一个坏事。



    我还听说我们这一部可能会被选上,去坐海船,在万里大洋上颠簸几个月,去几千里外的地方上岸,偷袭别人的后方。



    兄弟们都是旱鸭子,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海,这行程想想都让人害怕。



    好在这时我娘给我缝的裤衩子到了。



    当时我就穿上了,下午就传来消息,我部不用去坐船了,随钱将军走陆路,汇合铁马军。



    兄弟们都很开心,我也是,但是又有些心头空落落的,因为没人知道这是因为我穿了一只红裤衩。



    而且,苍仑军还避开了对宝宁的攻城战,由铁马的倒霉蛋去了。



    将军们都说打下宝宁轻而易举,最多伤亡一万人。



    三十万大军,攻下一座大城,死伤一万人,似乎确实不算什么。



    可兄弟们谁都不想做那一万人里头的倒霉蛋。



    后来听说,铁马在宝宁可不止折损一万人,至少折了快三万人。



    兄弟们听了都很后怕,而我更加爱我的红裤衩了。



    ……。



    宝宁总算是打下来了,可不知为什么,每日的伙食突然减半供给。



    武人饭量大,一下少了一半吃食,每日还要拼命赶路,身子真是有些吃不消。



    兄弟们在私底下传言,当初去帮铁马军放火烧城,不小心烧掉了宝宁的粮库,而这些本来是准备抢了下来,给我们吃的。



    大家懊恼宝宁的粮库被烧,也发现了一个事实——我们自带的粮草也不够了。



    兄弟们都很担心,大家从小都有过挨饿的经历,当兵从军,饷不饷的都是次要,主要为了能吃饱饭。



    兄弟们饿着肚子一路向南急行军,听说梁军在一个叫什么离断河的地方要跟我们决战。



    离断河,你瞅这名字,透着一股不吉利。



    将军们的情绪越来越高涨,说要在离断河歼灭六万梁军。



    弟兄们却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吃顿饱饭。



    六万梁人也不是站着不动的木头,饿着肚子跟他们打仗可不好受。



    而且,将军们只说要歼灭六万梁军,却不说我们要战死多少兄弟。



    他们不说,兄弟们心里却都很明白,死人是难免的,所以至少不能做个饿死鬼。



    终于,在我们赶到离断河边的当天中午,伙食又恢复了以往标准,甚至还略有丰盛。



    我是一名有经验的老兵,当时就看出来了,这是把所有的余粮都拿出来给我们吃了。



    很明显,这一场仗打下来,不论输赢我们都不用操心吃饭问题了。



    吃完午饭,兄弟们回队列阵,等着下午的大战。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拉开场地,面对面、脸贴脸的两军对垒了,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害怕。



    钱将军带着许多副将参将从中军那边回来了,看起来怒气冲冲,听说是被一个背红旗的梁国大将军骂了。



    这可真是奇怪,打仗不是兵刃讲话吗?



    没多久,我们所在的右军大阵里,就开始风传一个不知是命令还是谣言的消息,只要看到背红旗的冲上来,不顾一切也要杀掉他。



    兄弟们都觉得好笑,大军混战,没有主帅会冲在前边,即使是被迫陷入战场,也绝对不会背着个红旗让人一眼就看出来。



    ……



    梁军在河对岸高处的大阵突然吵了起来,后来我们才听出来,梁军是在呐喊鼓劲。



    不得不承认,几万人一起喊,确实让人心里头热乎乎的。



    魏军不搞这些,我们只听中军战鼓。



    鼓声有很多种,根据不同的鼓点,军阵会有不同的任务。



    现在这情形,以我的经验,判断待会响起的,应该是进击鼓。



    毕竟梁军人少,又是依托山势,于情于理,都应是我们进攻。



    不过事实出人意料,梁军鼓噪一阵后,居然开始向下冲锋。



    由于梁军地势比我们高,兄弟们不论在何处,稍稍抬高视线,就能看到对面的矮坡上,三块军阵开始下冲。



    中间的一块最为前出,应该是梁人的中军,左右两块稍稍延后,护住两翼。



    我们心里稍稍安定一些,不论如何,冲锋的肯定比原地据守的吃点亏,毕竟移动中保持阵形不太容易。



    最主要的,梁军前锋是冲着中军大营去的,我们右军可以避开他们最初最盛的一波锋芒。



    很快,右军的战鼓也响了起来,根绝鼓点的节奏,各个队列的将军们呼喝着听不清的命令,指挥着队伍行动。



    大阵开始移动,作为一名保护阵形的刀盾手,我紧紧跟随者长枪兵兄弟的阵位。



    梁军的冲锋阵形已经下了对面那座山坡,听声音应是已经开始渡河。



    现在我看不到远处的情形,只能看到前边兄弟的脑壳和四周一张张紧张的面孔。



    大阵继续移动,看起来应该是斜着向左前方去,对上的是梁军的左军。



    兄弟们听着远处的中军锋线位置的喊杀声和战鼓声,默默地随着大阵缓步向前。



    突然,一阵骚动开始由前向后蔓延,我隐隐听到有兄弟在说:“红旗子,是他吗?”



    此时因为阵营调整方位,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混乱,我面前的人墙闪出一道口子。



    这令我很不舒服,战场上前边没人遮挡,就好像光屁股站在大街上一样,我不由得把木盾又往胸口抬了抬。



    不过也有好处,我可以一下看出很远。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红通通的家伙。我现在对红色很敏感,或者说很有好感。



    此时他离我们位置至少有二里开外,只能算是一个小红点,引领着后边黑压压的梁国中军冲锋向前。



    我看到大魏的中军弓箭手泼出一波又一波箭雨,梁军的士卒擎起圆盾遮挡,仍有少数倒霉蛋被射倒。可他们冲锋的速度丝毫不减,就好像往前冲不是去搏命,而是去逃命一样。



    后来我看明白了,梁军如此勇猛,是因为前边那个带头冲锋的家伙。



    毫无疑问,穿的像个大公鸡的家伙,受到了最多弓箭手的照顾,我甚至看到好几拨乌黑的箭雨直接把他“埋”在其中。



    箭雨落下,那人摔倒在地,旋即又爬起来,继续向前冲。



    不过换成了步行,因为那匹枣红大马被射成了刺猬。



    我扭头看了一眼周边的兄弟们,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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