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深夜,陆军医院住院楼三楼医生值班室里的灯光依然亮着。
蜷缩在长条椅上的晴子护士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懒洋洋地道:“美空,你说咱们哪里得罪了井上主任,非得让咱们负责06病房,要知道那些人都很难缠!”
美空夕夏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不语,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翻看病人的病历,这是一个叫作王乾的病人,身上有多处伤口,既有皮鞭抽打和棍棒击打的痕迹,也有被烙铁烙过的灼烧伤,肋骨断了两根。
这还不算,病人的鼻腔口腔以及气管和肺部都曾经被强行灌入刺激性的液体,表面的黏膜已经遭到了破坏。
另外,在给病人做例行性检查的时候,她还发现病人两眼青紫得有核桃那么大,两腿膝盖月亮板下面凹陷的位置因电流而各有一块二寸圆的烧焦的凹瘢,两腿已像折了似的支撑不住身子,很显然他曾经遭受过电击,而且出现了心脏麻痹和各个器官功能紊乱的症状。
美空夕夏是京都府立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响应天皇陛下和政府的号召参军入伍,并且随着部队来到了中国。凭着自己高超的医术,救活了很多受伤的士兵。
作为一名军医,她曾经看到过很多血腥的场面,比如,胳膊和腿脚被炮弹的破片生生炸断的伤兵,也见过肠子都从腹腔内流出的,头盖骨被掀开一块的,等等。但是无论哪一个场面,都不比不上病历上的这个给她内心的震撼更加强烈。
是的,战争是无情的,子弹能够轻易的穿透人体,炮弹能够将身体撕成碎片,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转瞬之间带走。但是和那些在战场上受伤的病人相比,病历上的这个人遭受了更加残酷的折磨。通过病历上写的这些症状和表现来看,美空夕夏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个叫做王乾的病人当时经历过了什么。
就拿电刑来说,电流会对人体的肌肉产生不同的作用,有时导致受刑人呕吐、大便失禁,有时还会出现鼻口流血。由于强大的电流烧灼人体内部器官,身体的颜色一直在变化,肌肉膨胀、发出异味,甚至会着火,给受刑人造成极大的痛苦。这种痛苦与其它刑法造成的疼痛不同,是极其难以忍受的,即使是再坚强的人,在强烈电流的刺激下也会禁不住狂喊嘶叫。同时,电刑还可以造成受刑人神经系统的紊乱,使其不由自主地招供。一个人如果遭受两三次电刑,便会变得神情呆滞、反应迟钝,身心受到极大摧残。
美空夕夏的目光停留在病例上,但是脑海总却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当滋滋声的电流从电线走到马蹄形的铁圈上,再走到病人贴肉的手腕上,通过脑神经走到全身,全身上下个个细胞、大神经遭到电流的灼击和炙烧,每个细胞和神经都在战栗,电流进入血管,又走入骨髓,血液似乎要冲破血管飙射出来,每一个骨节都嘎嘎作响,脑袋似要炸裂一般,耳中轰雷般响,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位,全身不由自主地痉挛随着电流的强弱而抖动,眼前忽明忽暗,整个人就像是一叶舟在暴风雨前晦暝交变的大海中飘摇。
这得是什么人才能干的出来这样残忍的事情,他们可真下得去手!
“美空医生,人家在跟你说话呢?”看到美空夕夏对自己不理不睬,晴子不由地抱怨道。
“啊!”美空夕夏的思绪猛然被拉了回来,“晴子,你刚才在说什么?”
晴子板着脸道:“我说咱们是不是得罪了主任,他在给咱们派送了这样一个苦差事。”
美空夕夏莞尔一笑:“要说得罪,也是你得罪了他。谁让你老是在他背后说他的坏话呢,说不定早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我是被你连累了才对!”
“哼,哪有啊?”晴子从长椅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真倒霉,不知道那个病人什么时候能够出院,我们也好早日脱离苦海。”
美空夕夏的眼神暗淡了下来,虽然病人的伤势得到了有效控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不然真正的康复恐怕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再次抬头之时,目光恰恰落到了墙面的挂钟上,惊声道:“呀,该去病房了,快,快,赶紧去!”
自从美空夕夏接手了06病房的病人之后,每天夜里都要去查两次房,去看看病人的生命体征是否正常。因为在夜里,人的身体各项机能比白天差很多,美空夕夏担心病人会有其他的并发症。
晴子也在一片慌乱之中匆匆起身。
两个人戴上口罩,美空夕夏从抽屉里拿出听诊器挂在脖子上,晴子则推着医用推车,临出门前,晴子甚至还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惹得美空夕夏一阵催促。
医生值班室在靠西的走廊一侧,两人刚刚走出来不久,就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伤兵晃悠悠从厕所方向走了过来,一路走一路打着呵欠,显然是半夜起夜回病房的。
因为那人是背着光而来,看不清面孔。美空夕夏和晴子也顾不上细看,两个人低着头急匆匆的往06病房赶。要是去晚了的话,病房里的那几个讨厌的家伙又要大呼叫了,她们两个实在是看不惯那些人的嘴脸。
“咣当!”晴子推着的医用推车上一歪,原来是三人交错之际伤兵大腿撞在了医用推车之上。“哎呦……”那伤兵捂着自己的腿蹲了下去。晴子吓了一跳,以为她的药品又要遭殃了,慌忙用力扶住。好在医用推车只是歪了一下,并没有倾倒。不过即使这样,晴子也是死得够呛,这两天老是被撞,于是怒道:“你眼睛瞎了吗,竟然……”
后半句话竟然是卡在了喉咙当中,因为她仰起头的时候借着昏黄的灯光才发现,那个伤兵已经缓缓的站了起来,他的一只眼睛被绷带捂着,赫然就是一个独眼龙,虽然不是全瞎,但是却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半瞎。
晴子纵然平时十分泼辣,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因为对面这个伤兵剩下的唯一一只眼睛眼神看着十分凶恶,正死死地盯着她,那模样仿佛就像要吃人一般。显然刚才自己骂他瞎已经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对他的人格造成了侮辱。晴子不敢与那个伤兵对视,低低的垂下了眼皮。
美空夕夏也被伤兵凶恶的面相吓了一跳,但是相比晴子而,她的胆子要大得多,遇到事情的时候也更加震惊。刚才相撞双方都有过错,于是轻声对那伤兵说了句对不起,拉了拉晴子的衣襟赶紧往前走。
晴子心头怦怦直跳,始终没有敢抬头再看那个伤兵,一边一路跑,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脸上一片潮红,显然被吓得不轻。
望着像两只像受惊的鹿一样逃走的女人,伤兵的眉头不由地蹙了起来,竟然又是她们俩个。这两个女人心地并不坏,本不想伤害她们,但是今天这个情况也没办法了。
这个伤兵自然就是常凌风了,只不过稍稍化装了一番,趁着刚才蹲下身的时候他已经将动过手脚的药瓶放入了医用推车里。看着两个女人走进了06病房里,常凌风心里道,自求多福吧!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自制催泪瓦斯自动引爆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在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之后就会有反应了。按照计划,麻杆将在西侧楼梯放火封锁西侧通道,而黑子负责封锁主楼梯。当然了,不仅要放火,还有几颗已经被辣椒面和芥末粉布包包裹着的甜瓜手雷。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慢慢流逝。就在剩下最后不到一分钟的时候,从走廊的西侧的病房中传出叽哩咣啷的响动声,紧跟着一个穿着医生的白大褂的人从西侧阳面第五间病房里夺门而出,直奔着常凌风的方向而来。
变故突生。常凌风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就近往阴面的病房里一闪。身子刚刚进到门里,就见到那人从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只是一眼,常凌风就觉得这个人十分的熟悉,只是对方戴着口罩,看不清面目。
那人显然也看到了躲在病房门口的常凌风,但是并没有多做停留,径直沿着主楼梯飞奔而下,吓得躲在暗处的黑子也是一愣,这什么情况?
很快,从原来的病房里追出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其中一个捂着胳膊用汉语大喊道:“快抓住那个人,他是刺客,抓住他……”显然这家伙受了伤。
常凌风心里纳闷,中国人?难道是那天和鬼子外科主任套近乎的那几个汉奸?
叫声惊动了其他的病房,一些轻伤的鬼子士兵纷纷从病房里走出来,有的还拎着拐杖和热水瓶,显然是把它们用做了武器。
整个三楼的走廊乱成了一团,顷刻间挤满了人,黑子和麻杆趁乱来到了常凌风附近,向他投来征询的目光。
下一刻,常凌风打了一个开始行动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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