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校尉们观察了片刻菏泽村,赵英回来对蓄势待发的先锋陷阵士们肃然道:“我再重申一遍,此战关键在于破敌而不是杀敌。
“杀敌目标主要分为两部分,其一,村子外围警戒战士;其二,神教上师与弟子。
“对待神教中的权贵富人子弟,只要他们不主动迎击,就以逼迫驱赶为主;对待普通神教信徒战士,只要他们不拼命,同样以驱赶为主。
“总而言之,这不是一场常规战斗,是一场特别战斗,达到战术目的最为重要,杀伤不必要的神教战士没有任何功劳可言。
“最后,还是那句话,反抗军战士的安全至高无上,若有人威胁到众将士性命,杀无赦!”
众将士皆是无声点头。
赵英看了一眼天色,正要下令大军出击,身边忽地虚影一闪,赵宁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哥,你怎么来了?”赵英眼前一亮。
“方鸣已经入睡,我自然行动自如。”赵宁摆了摆手,示意时间紧迫长话短说。
他用修为之力将不大不小的声音,准确传入每个反抗军战士耳中:“菏泽村中的大晋战士,都会在胳膊上绑一条布带,你们要看清楚,不可误伤自己人。
“这些人里面的修行者,会给你们指引必须杀掉的目标,那都是神教里顽固的虔诚信徒,你们需得留意他们的暗示——这件事由队伍中的修行者去完成。
“神教中的狂热信徒,现在大部分聚集在村子外围,担任岗哨,这些人一个都不必留。
“驱赶神教战士的时候,往成武县县城方向赶,不能让他们跑散。
“最后,神教都虞候方鸣,重伤即可,不可杀了。”
赵宁的话说完,赵英连忙表明态度:“这是军令,依照执行!”
众将士再度点头表示明白。
赵宁最后看向赵英:“神教布置在村外的修行者斥候,我刚刚都已给你们解决掉,你们只管依照计划行事。”
这关怀可谓是无微不至,赵英两眼一热:“得令!”
抱着长刀蹲在一面数尺高土墩上的布志思,在瞌睡中猛地点了下头,随即醒了过来,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左右看了看。
发现自己带在身边的一群战士,都蹲在各处打瞌睡,他顿生不满,站起身神气地大声呵斥:“都在干什么,谁让你们睡的,都给我起来,都给我站好!”
众人见他狐假虎威,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打哈欠的打哈欠,伸懒腰的伸懒腰,睡眼惺忪地勉强看看各处。
布志思眼瞅着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原想坚持一阵,但身体着实太过疲惫,没有半点儿力气,他很快就坐回了土墩。
勉力告诉自己只是坐一坐,并不会睡着,为了维持清醒状态,布志思不断的抽刀、入鞘、抽刀、入鞘、抽刀、入鞘、扌、由、丿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有一段时间,或许只是片刻,梦里正在吃肉喝酒的布志思,忽然感觉胸口如同被冰锥洞穿,一片冰凉!
不等他感受到疼痛,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倒下了土墩,睁开眼,却发现视野已经偏转,一道道悄无声息鬼魅般的人影,正提着在月光下寒意闪闪的长刀,从自己附近奔过去。
奔向村中!
布志思陡然一个机灵,想要出声大喊敌袭,可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这时候胸口的剧痛陡然传来,令他根本无法承受,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胸膛已经被鲜血染红!
霎时间,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他被人捅穿了心脏!
他要死了!
惊恐让他亡魂大冒,张嘴就想惨叫,可身体却没了丝毫力气,无比沉重的疲倦再度袭来,他蛆虫般挣扎了两下,瞪着惶恐的双眼寂然不动。
这位金光教的狂热信徒,正如他的姓名一样,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躺在床榻上的萧靖安,耳朵动了动,突然睁开精芒爆闪的双眼,凭借御气境后期的修为实力,哪怕处在睡梦中,他刚刚也捕捉到了几道不同寻常的动静。
出身市井黑帮,过惯刀口舔血日子的萧靖安,没有任何犹豫,抓起长刀就从床上跳起来。
无声将长刀拔出,依靠对房中陈设的准确记忆,两步窜到门前,他深吸一口气,就着从狭小窗户照进来的些微月光,一只手轻轻将木门拉开一条缝,一只手握紧长刀,做好了随时应对意外与袭击的准备。
没有人冲进来。
萧靖安不敢放松,门拉开不过两寸,他小心凑到门缝处向外张望。
没有别的人,两名值夜弟子正靠坐着土墙打瞌睡。
萧靖安稍稍松了口气。
陡然间,他瞳孔猛缩,提到嗓子眼的心还未落回肚子,就差些从嘴里蹦出来——他的两个弟子已经没有任何气机!
萧靖安猛地抽身后退!
嘭的一声,房门被一刀斩碎!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冲了进来,长刀上的濛濛符文光亮划过一道美丽而危险的弧线,带着强劲如箭矢的真气,相继向萧靖安袭来!
敌袭!
竟然有敌人已经潜入了村子?!
为何没有人示警?
他们是如何悄悄摸到自己的房子外的?
他们难不成事先知道自己这个上师在这里?!
一瞬间,萧靖安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但他没有时间思考,一面举刀迎敌一面大声呼喊:“敌袭,敌袭!”
养猪汉子黄煌摸了摸鼻子。
他睡得正深沉,梦里自己发了大财,正在迎娶垂涎已久的娇妻进门,眼看新娘子就要下轿,旁边的鞭炮声、唢呐声非常热烈,还有此起彼伏的叫好声,让他很是受用。
可这鞭炮声未免太大了些,唢呐吹得也太过难听,还有那谁,我这是娶妻不是办丧事,你在那哭嚎乱喊什么?
若是寻常情况,黄煌早该不堪忍受,可现在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理会这些人,任由对方胡乱闹腾,也懒得去打断对方。
忽然间,黄煌感觉旁边有人抓着自己的胳膊不断推搡自己,摇得他脑浆都快飞出来,不耐烦地睁开双眼,就见跟他睡在一个床铺的国字脸战士许国正一脸惊恐惶急地看着他:
“黄兄,黄兄,快醒醒!”
“怎么了?”黄煌感觉自己脑中一团浆糊,梦里的场景萦绕不去,令他忍不住去回味,对许国正叫醒自己非常恼火。
“你听,你听外面,是不是妖魔爪牙又来了?你快听!”许国正示意他赶紧清醒过来。
黄煌闻言一怔,连忙坐起身,侧耳听了听,不由得脸色大变,原来梦里的喧嚣真实存在,就是从屋外传来的,那是渐渐激烈的拼杀声与叫喊声!
心道不好,黄煌跟也是刚醒的许国正一同跳下床,抄起刀冲出屋子,放眼左右一看,一颗心立时凉了半截。
不远处,到处都是正从屋旁、道路冲出来的黑影,前赴后继不知道有多少,挡在他们面前的神教信徒战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皇应对,不断有人被冲翻、砍倒。
更多的神教信徒战士则是怪叫着转身就跑,还有刚刚冲出屋子就跟着一起转身跑的——这里面既有身着神教袍服的神教弟子,也有身着甲衣的富贵子弟。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许国正见煌煌还在发愣,拉着他就开始拔足狂奔。
方鸣察觉到异动很早。
他之前虽然跟赵宁喝了一些酒,但怎么都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喝多,凭着自身元神境初期的修为,他跟萧靖安一样及时起身,出门叫醒打瞌睡的心腹护卫们上到房顶。
他发现情况是很早,但已经迟了。
在房顶举目四望,方鸣面如锅底。
菏泽村四面都有反抗军战士突进来,外围的哨探半点儿警戒作用都没起到,现在混乱从外围开始向内蔓延!
一座座民房里不断有神教战士奔出门,有的衣服都没穿好,就被杀进来的反抗军战士砍翻在地,倒在血泊中,没被砍死的也是惊慌失措,夺路狂奔的同时,大声呼嚎。
这种时候,正需要方鸣出来主持大局,用军令让神教上师们带着众弟子,作为骨干力量迎击来袭的反抗军,挡住对方的步伐,为大队人马赢得喘气时间,稳住局面。
可方鸣的军令一条都发不出去。
因为他前面不远处的屋顶上,站着两名元神境修行者,长刀在手对他虎视眈眈——那可不是神教的修行者!
不等方鸣说什么,两名元神境修行者已经一前一后飞跃而来,杀气浓得犹如实质,刺激得方鸣心头猛跳。
“妖魔来的这么快这么精准,明显就是知道我在这里,可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间民房?!”方鸣既惊且疑。
这可不是袭杀事件发生时,他离开的那间民房,也不是半路得到众上师禀报时,慌忙避入的那座民房!
他没有时间多作思考,只能抽刀迎战,然而对方有两人,这边只有他一个元神境,交手的结果只可能有一个,所以他出手之前就向自己的心腹们急声呼喝:
“快去东村请魏上师!”
今夜已经发生过袭杀事件,他怎么都想不到,反抗军还会在今夜发动突袭,这下赵宁不在身边,他是急得直想掉头就跑。
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他明明派了修行者在村外警戒,那些可都是神教的真正精锐,绝不会累得睡着,怎么可能半点儿警示都没有?!
左臂上绑着一条布带的李虎,装着惊慌失措的样子,在民房内外左右奔逃,看起来是在逃命,实际上一直跟反抗军战士距离不远。
反抗军曹州预备营虽然成军不久,但里面的老兵也是攻打过乘氏、离狐县城之一的,而且一路来没少突击地方无良大族的庄园,战斗经验不少,军队纪律与彼此间的配合,都不是神教大军可比。
战场拼杀归拼杀,满身热血归热血,却不会失了理智,尤其是作为骨干的革新战士,个个都是从河北河东来的真正精锐。
他们看到李虎手臂上的布带,知道这是自己人,明白对方不是在乱跑而是在己方引路。
其中队正、都头等存在,立即让自己麾下的精锐修行者追上去,看似动作迅猛是要杀了对方,其实是跟着对方去找寻那些必须要杀掉的目标。
神战大军必须要杀的目标只有两类,一是神教弟子,他们身着神袍,很好辨认,根本不必李虎等人引路;
二是虔诚狂热信徒,无可救药,已经跟野兽无异,战场下碰到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但战场上碰到就只能杀掉。
李虎等人带着他们去找的,就是第二种存在。
布志思等人的确属于这种存在,但也不是所有这种存在,都去值岗了,总有漏网之鱼。
因为李虎是修行者,跟着他执行这个任务的反抗军也是修行者,行动迅捷有效不说,还不是那么容易出危险,可行性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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