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老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你说你这孩子,你咋一老惦记这事儿呢?”
“我这不是担心我爹他们嘛!明年咱家可就又多出二十亩地要种了,要是把您儿子孙子累出个好歹来,您还不得心疼坏了。”
明老太乐不可支,“感情我大孙女这还是为了她奶着想了?”
明月小胸脯一挺,“那当然。我可是最孝顺您老人家的。”
明老太笑得直“哎呦”,“你这孩子,你这到底跟谁学的?这小嘴儿,叭叭叭的也太能说了。”
周氏连声附和,“可不咋的,今年咱们明月可比以往活泛多了。这脑袋瓜子好使了不说,小嘴儿也甜的抹了蜜似的。”
周氏是个不服输、不饶人的泼辣性子,打从娘胎里出来,心里就是自动带了一杆秤的,但同时她也很讲道理,很懂感恩,明月帮着家里过上了好日子,待她家五郎、明雪又都亲厚着,所以她看明月那简直就是一千一万个顺眼。
明月嘻嘻的笑,“奶,您还没说我爷打算啥时候买大牲口呢。”
明老太虚虚点了一下明月的额头,“你爷已经让你何叔帮着留意了,最迟明年开春,咱家肯定就有大牲口了。”
明月喜出望外,“那咱干脆连车也一起买了呗。”
明老太一脸无奈的摇着头,“车已经托了你黄大叔,最多再过半个月,你黄大叔就会帮咱家把新车拖回来了。”
明月扑过去抱住明老太一条胳膊,“奶你太坏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我说!”
明老太扎着两只手,“快别闹,看弄到你身上面粉。”
陶氏则嗔怪明月,“有你这么跟你奶说话的吗?你这孩子咋还越大越不懂事儿了呢!”
明月生怕陶氏哭给她看,她忙不迭举手做投降状,“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奶你原谅我呗。”
明老太倒是没跟明月一般见识,毕竟明月说她“太坏”的时候,那口吻明摆着就是在撒娇呢,她反倒觉得陶氏为人处世有些太刻板了——所以说这人的心哪,万一偏了,那简直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
“对了,奶,以前你是不是说过,我娘之所以没有给我生弟弟,是因为她生我的时候正好赶上灾荒年间流民抢粮,她受惊早产,身子亏虚的厉害,所以这些年才一直怀不上,并不是有其他妨碍子嗣的毛病?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明老太一怔,其他原本正在说话的明家人也全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大家都很惊讶。
谁也没想到,明月会主动提起陶氏最听不得的这个话题。
尤其那什么早产啊,妨碍子嗣啊,这是她一个小姑娘家该说的话?
“大妞儿,你”陶氏果然如同众人所料,眼圈一红就已经落下泪来。
“娘,逃避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身体不好咱就调理,调理好了,您还是一样能给我生弟弟。您别忘了,您才只有二十六岁。我奶像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生了我老姑出来。”
明月彻底豁出去了,她可不想陶氏继续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自怨自艾。
自打她穿来,她基本隔三差五就要听到陶氏半夜小声哭泣,她看得出,比起招喻嘉言做养老女婿,陶氏其实更想给她生弟弟。
她很理解,毕竟在重视宗族传承、香火延续的古代,如果不是到了实在没法子的那一天,哪家也不愿意选择招女婿。
尤其陶氏又是个心眼儿小的,她要是有生之年不给明家生个孙子出来,明月相信她心里早晚都得坐下病根儿。
就算没人怪她,她也能自己把自己怪罪出毛病来。
所以自打明老爷子买回了那二十亩地,明月一直就在计划让明城带陶氏去县城就医。
就像她对陶氏所说的,陶氏才刚二十六岁。
而明老太生明荷的时候,严格来说都已经二十七岁,比陶氏如今的年纪还要大一岁。
“明月说得对。”第一个回过神的是明老太,她有些心酸又忍不住觉得欣慰,“难怪人家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看看咱家明月,多少贴心。”
明城则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喻嘉言。
喻嘉言被他看得有点儿懵——难道这里头还有他什么事儿?
明月几乎立刻就注意到了明城看向喻嘉言的那一眼,她招手叫过喻嘉言,“你们不用担心嘉言,他就是不分咱家的东西,以后他肯定也能过上好日子。”
明城一脸尴尬——他的这个闺女啊,说话咋就越来越直接了呢?开口之前就不能稍微考虑一下听众们是何心情么?
喻嘉言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他和明月这桩婚事附带的那张契书,他赶忙表态,“二叔,我都听明月的。而且我很勤快的,我长大了肯定能养得起自己和明月的。”
明月听他一口一个明月,心情不由甚是怪异,可眼下的这个时候,却不是她纠正喻嘉言对她采取何种称呼的好时机。
她抱着明老太的胳膊不撒手,“奶,这么说您是同意给我娘看病调理身子了?”
“同意,奶同意。”明老太看向明月的目光里满含欣慰,“明天就让你爹带着你娘去趟县城的济民医馆,那里的齐老大夫是咱们福兴县医术最好的大夫,咱就找他看。”
明月一蹦三尺高,“奶,你太好了,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婆婆和奶奶了。”
明老太失笑,明老爷子则一脸无奈的连连摇头——他的这个大孙女啊,人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就是这性子,越来越有朝着幼稚、跳脱发展的趋势,让他不由自主有那么一丢丢担心。
“我、我真的可以”陶氏脸上还挂着泪,听到婆婆麻溜儿拍板,她整个人都如在梦里,根本回不过神。
明老太转头对着二儿媳微微一笑,“这些年苦了你了,你爹总想着闭眼之前把地买回来,我也就硬着心肠没让你好好找个大夫调理调理。如今咱们明月有出息了,你这也算是享到女儿的福气了。”
陶氏听得泪流满面,她连连摇头,“娘,您不能这么说。那地、那地本来就是为了我和明月才卖的,要不是为了救我们娘俩的命,爹何至于把祖传的良田卖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