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暨城下,妖教贼军就没有那么多花活,伪右丞相巫金刚直接号令左将军田七宝,驱两万“先锋敢死之士”蚁附登城。
这些人举着各色各样的兵器,有刀,更多的是木棒竹枪,抬着临时拼接而成的长梯、木板等物件,冲向诸暨城。
诸暨城池是没有护城河的,不过知县潘籍在知晓妖教乱贼在浙西起事作乱后,便大发民夫,绕城挖出一条壕沟来。不过一两月时间,非常匆忙,深不及四尺,宽不过一丈,且只是从西门到东门半圈而已,但足以给贼军们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冲在最前面的贼军猛然间发现前面有条沟,顿时尴尬了。刚才只知道蒙着头猛跑,根本没有做什么准备,这会想停下来却是万难了,后面的人潮瞬间就把他们推进这壕沟里。
跌进去的乱贼们挣扎着想爬出来,却又被源源不断挤下来的同伴给砸倒在沟底。而下面有同伴垫着的贼军刚站起来,却被无数的脚板踩到。后面有“圣兵亲卫”舞着刀枪在后面驱赶着,这些贼军可不管脚下有什么东西,只管踩了去。
不一会,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三四里长的壕沟居然被填成了一条坦途。趟过去的贼军便七手八脚地架上长梯,开始攀爬。
诸暨县城是一百多年前重修的,左浦阳江,右长阳山,围长九里三十步,有五个门东迎恩,南迎薰,北朝京,西西施,而水门不名。城墙高一丈八尺,雉堞六尺,共二丈四尺有余,厚一丈二尺。箭楼五处,角楼六处,甚是雄壮。
而城里有团练军淘汰下来的五百备军。虽说是淘汰,却比一般陆师要强许多倍。潘籍以乱贼扰境,遍请县里乡绅商贾,募得巨资,延请了“退役”水师军士以及海船水手等六百人。再加上署理越州兵马使的樊春霆带来的两千州军,也有三千之数。潘籍又征发四乡青壮以为民夫辅兵,又得三千之众。
这些兵马调度以樊春霆为首,新到两浙的刘府家将李续斌和姜忠源为辅。
两万多贼军疯狂涌上城墙后,训练有素的官军准备好了箭矢、檑木、滚石,加上沸汁滚油,轮番上阵。只是凭借一时之勇的贼军如何抵挡得住,连城头都没攀上就纷纷跌落。不过一刻钟,贼军就士气尽丧,不知谁带头,一窝蜂地又退了下去,比刚才冲上来时还要快,只留下满地的尸首伤员,以及整整一条沟的尸骸。
粗粗一点,第一轮毫无效果的攻城,居然折了三四千人。光是那条沟,只怕就填了两三千人进去。贼军伪右相巫金刚都要气疯了。他带了十万人来,照这个打法,不过二十天就要损失殆尽。且这十万人,真正能战的不过一万多人,其余的都是裹胁而来的乌合之众,不要打二十天,按照这样打法,四五天就得崩盘营啸。必须得想办法,巫金刚找来了副手田七宝,还有其余几位心腹,几人在那里嘀咕了好一会。
正在城楼上巡视的潘籍、樊春霆接到报告,说贼军有动静了,连忙到相近的箭楼上去观看。
只看到城外的空地里,有一百多号人被押了出来,哭哭啼啼,瑟瑟发抖,然后被喝令跪在地上。
“潘大人、樊大人,这贼军是要干什么”闻讯也赶来的李续斌、姜忠源,看了几眼后也忍不住问道。
“怕是贼首要立威。”潘籍跟李、姜都熟悉,说话都比较随便。
“没错,刚吃了大败仗,不行动一二挽回些士气,这仗就不好打了。”樊春霆知道两人是刘玄的心腹家将,自然也敬重客气。
李、姜二人也是知兵的人,闻言点点头赞同道“潘大人、樊大人说得没错。”
过得一会,有几个贼首模样的人过来,围着一个巫师一样的人在那里狂舞了一阵,然后赶出了二三十头牛来。贼首随便点出十来个人,脖子和双脚各套了一条绳索,再分别绑在牛脖子上。把两牛对向拉开,被拉扯着悬在空中的那人拼死挣扎,屎尿齐下,却无济于事。只见行刑的人用鞭子一抽,两牛发了疯似反向奔跑。
只见活生生的人在惨叫声中被扯断成两截,红的鲜血,黑的、黄的、绿的各色不明物都飞溅出来,洒了一地。而一路狂奔的牛,拖着残肢,在地上拖出两条血迹来。
被驱赶出来围观的数万贼众,默然无语,原本还叽叽喳喳像是在看戏的人群一下子就寂静了,比深更半夜的乱葬岗还要安静。
接着活埋、点天灯、开膛破肚等酷刑轮番上阵,在变黑的地上留了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后。那些贼首们很有威严地扫了一眼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贼众,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数万贼众也悄然无息地各自散开,生怕声音稍大一些就会引来横祸。
“这些贼首,不知持正则威明,怀仁则恩施,只知一味以酷刑杀戮为威压,却不知威压越甚,反噬越烈。”潘籍说到这里,转向周围正在观看的官兵和辅兵们,大声道“妖贼残暴,不分青红皂白,而今尔等已经与其交战,一旦城破,妖贼定不会放过尔等想想自己,再想想尔等父母妻儿,难道让他们也受此酷刑,凌辱而死吗战还有一条生路,不战就只能任由宰割了”
官兵和辅兵们群情激愤,尤其是辅兵们,都是诸暨县本地人,老小都躲在这城里,要是城破了,怕是真要遭毒手了。
潘籍又鼓励了一番众人,而后和樊春霆、李续斌、姜忠源来到箭楼二楼,屏退左右,议起事来。
“这贼首真是愚钝,上来就猛攻,也不先遣人来招降。现在两军血战了一番,城里的官军辅兵知道自己跟贼军已经是不死不休,现在又见了妖贼这般残虐,只怕更加同仇敌忾了。”
“忠源说得没错。残虐落到头上,才会恐惧,加在旁人身上,自然会愤慨。这些妖贼倒是让我城军民振奋了一把。”潘籍笑着道。
“潘大人,你说我等要守到什么时候”李续斌开口问道,“这短守有短守的打算,长守有长守的谋划。”
“守到什么时候据说贼众三十万已经连陷桐庐、富阳,直奔杭州城而去,文黎和铺臣面临的敌贼声势更大。”
“桐庐、富阳都陷入贼手,那北靖王和修国公的祖墓呢”樊春霆诧异地问道。
“听说被妖贼给刨了,两府十几位先祖的遗骸被翻了出来,然后一把火给烧了,挫骨扬灰。”潘籍冷冷地说道。
几人一听都冷了场,修国府暂且不提,侯孝康被赐自尽后,修国公一脉算是绝嗣除爵了。但北靖王还在啊,还是郡王,要是闻得这个噩耗,还不得哭死。连祖坟都被刨了,勋爵世家在两浙算是要断根了。只是这话都闷在心里,谁也不好开口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