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殿下提及承诺,那本宫可要跟殿下好好说道说道。”南香皇姑冷眼瞧着乌木,沉着脸道,“殿下之前告诉本宫,说太子常年缠绵病榻,秦王被禁足,齐王受伤,景王纨绔,裕王平庸,大梁并无可担当大任之人,本宫是觉得殿下经常乔装打扮在大梁行走,便信了殿下的话,可如今我堂堂西域皇姑却连一个弱女子都带不走,要怨就怨殿下判断有失,怨不得本宫。”
从今天晚上那些人的身手来看,分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特别是把谢锦衣从马车里救出来的那个人,快狠准,一看就是叱咤沙场之人,寻常侍卫绝对不会有如此身手。
“这次失手,下次就难了。”乌木目光阴霾,推开窗子往外看,幽幽道,“皇姑莫恼,这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咱们行事的确是有所不便,何况此事是本王想得太过简单了。”
他知道南香此次来大梁是为了见善忍大师,并非是真的为了毒经一书。
是他想趁机把谢锦衣占为己用罢了,他不缺女人,缺的是精通医术的女人,更重要的是他瞧上的这个女人很快就要嫁人了。
窗外是无边的黑色,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就在前几日,他父王虚晃一枪,竟然把三皇子乌旦立为太子,原来这么多年,他都是个笑话。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生母竟然是西域的凌香长公主,凌香长公主是南香皇姑的亲妹妹,他是南香皇姑的亲外甥。
当年凌香长公主跟北戎王春风一度,生下他以后就病逝了,刚巧当时北戎王后的孩子难产夭折,他父皇便把他抱回了宫,养在北戎王后的膝下,北戎王后性子温顺,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待他视为己出,但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她终究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继位的。
北戎王耳根子软,到底敌不过枕边风。
“殿下的心思我不管,我的所作所为也跟殿下无关,我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南香皇姑对这个所谓的亲外甥并无多少亲情可言,冷冷道,“以后你的事我想帮就帮,不想帮你也别勉强我,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自求多福吧!”
“只要皇姑认本王这个外甥就行。”乌木信誓旦旦道,“皇姑放心,本王日后定会把皇姑当做亲母来侍奉。”
“亲母倒不必。”南香皇姑淡淡道,“我南香没生过孩子,没有十月怀胎的辛苦和一朝分娩的痛楚,哪来的亲子侍奉,最近西域朝局也是动荡不安,赢王和太子之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兄又卧病在床,看情形也撑不了多久,这期间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免得再给本宫惹出什么事端来,你若有心夺嫡,尽管去做便是,只是萧显固然落难,就算你能救了他,他却未必肯让你所用,小心弄巧成拙地害了他。”
乌木跟萧显打交道多年,对萧显很是赏识。
知道萧显被抓,有心营救将来为自己所用,想法倒是不错,只是希望很是渺茫。
谢锦衣在庄子上歇息了半个多时辰不见赵璟桓过来,心里很是担心,睡意全无,索性披了斗篷出了屋子,庄头忙隔壁院子里迎了过来“姑娘怎么不睡一会儿,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景王殿下有消息吗?”谢锦衣问道。
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赵璟桓也该回来了。
“姑娘,这里是皇庄,有些偏僻,传递消息不是很方便的。”庄头毕恭毕敬道,“姑娘放心,景王殿下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很快就来接姑娘了,姑娘还是回屋吧!”
景王殿下来得突然,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伺候这位谢姑娘,只能让自己的女儿亲自侍奉,但女儿说这位姑娘不让人近身伺候,倒教他很是为难。
“好!”谢锦衣不想让庄头为难,转身回了屋。
刚躺下,窗外便有悠扬的笛声传来。
在暗夜里,听起来更加婉转动人。
庄头没有出面阻止,看样子应该是对这笛声熟悉了。
谢锦衣忍不住披衣走了出去。
微亮的天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拱门下吹笛,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形如鬼魅,庄头急急赶了过来“姑娘莫怕,此人是庄子上哑婆,人很和善,只是她有早起的习惯,每每这个时辰便会起来吹笛。”
“不要紧,我听着笛声很好听。”谢锦衣冲庄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庄头只得远远地瞧着。
一笛吹完,被唤作哑婆的女人大大方方地在院子里的石凳前坐了下来,她扭头看了看谢锦衣,突然把手臂放到了石桌上,谢锦衣会意,上前道“外面凉,婆婆还是进屋暖和暖和吧!”
哑婆并不推辞,抬脚进了屋。
庄头愕然“姑娘不害怕她?”
“既是庄子上的人就没什么可怕的,庄头回去歇着吧!”谢锦衣也跟着进了屋,她都被人劫持过了,还怕庄子上的哑婆婆吗?
把完脉,谢锦衣沉吟道“婆婆被人灌了药才导致不能说话?”
哑婆点点头,起身跪下,指指她的喉咙,神情很是悲愤。
“放心,我能让您开口说话的。”谢锦衣示意她躺到床上去,掏出银针替她针灸了一番,待她吐出一口黑血,才收起银针,“开始声音会有些沙哑,一个月后便会恢复如初,现在您可以说句话试试,不过现在还不能说太多,说多了,会对以后的音色有影响的。”
“多谢姑娘……”哑婆真的出了声,声音也比谢锦衣预想得要清晰的多。
谢锦衣并不感到意外,问道“婆婆怎么知道是我能治你的病?”
“能让景王殿下亲自出手的人,怕是只有姑娘一人了。”哑婆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沙哑着嗓子道,“奴婢虽然足不出户,但还是听闻了景王殿下倾慕姑娘的传闻……”
她还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急得脸通红。
“婆婆,不要着急,有什么话以后慢慢说。”微弱的天光透进来,谢锦衣看清了她满是皱纹的脸,特别是她额头那道若隐若现的伤疤,让她整个人显得很是狰狞,庄头虽然喊她哑婆,但她看上去也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她多半应该是宫里的旧人,想到这里,谢锦衣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又道,“不过我还是要奉劝婆婆一句,有时候不说话比会说话要来得长远,婆婆自己斟酌便是。”
“姑娘,奴婢是余太后宫里的人。”哑婆几乎是竭尽全力说出了这句话,
半个时辰后,赵璟桓亲自来庄子上接谢锦衣回城。
让他意外的是,谢锦衣竟然执意要带着庄子上一个哑婆一起回去,她没说为什么,他也没细问,很快答应下来“那就先让她住进景王府吧!”
反正她过几天就嫁过去了。
谢锦衣自然不会有异议。
毕竟哑婆住进景王府比跟她回谢府要方便得多。
“那就有劳殿下了。”谢锦衣莞尔。
“锦衣,这几天我不便去府上看你,你要好好保重,天大的事情也不要出门了,安心在府上备嫁。”赵璟桓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记住,有什么事情等你嫁过来再说,切不可节外生枝。”
“我知道了,殿下放心就是。”谢锦衣见他这样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看他,马车在安平伯府门口缓缓停下来,谢锦衣飞快地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快步进了大门。
门房“……”
没瞧着姑娘出门啊!
这一大早的,姑娘从哪里回来?还是姑娘一晚上都不在府上?
折腾了一晚上,回府后谢锦衣倒头就睡,一直睡到后晌才醒来,紫玉上前拉起床帐,丁嬷嬷跪在床前,一脸内疚道“姑娘,奴婢有罪,还望姑娘责罚。”
她没想到她带来的那四个绣娘中的那个喜鹊竟然是别人的眼线。
事发后,喜鹊就逃走了。
赵五爷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溺亡了。
让丁嬷嬷胆战心惊的是,喜鹊入宫多年,是她的心腹手下。
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利用的,她竟然一无所知。
“此事是有人蓄意谋划的,不怨你,以后咱们都小心点就是。”谢锦衣忙下床扶起丁嬷嬷,说起来此事也是那本毒经引起的,也不能怪丁嬷嬷识人不清。
“姑娘受此劫难,奴婢愧疚。”丁嬷嬷歉然道,“我都听说了,姑娘奔波了一晚上……”
这也幸好是跟景王殿下有了婚约。
要不然,被劫持的女子的名声可就完了。
她是冯贵妃极为倚重的人,才被派来照顾谢锦衣出嫁一事,却不想竟然出了这么大纰漏,害得人家姑娘受了这么大的苦。
“此事不怪嬷嬷,嬷嬷无需自责。”谢锦衣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嘛!”
想起昨晚的事,她又找出那本毒经,吩咐紫玉“务必送到善忍大师那里去,亲自交给他,不要假手他人,师父知道怎么处理。”
这本毒经她看得差不多了。
回头再稍稍整理一番就是,若是再不还回去,怕是南香皇姑不会罢休。
紫玉道是。
“嬷嬷,此事虽说是意外,但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发生的好。”谢锦衣沉吟道,“这次挑着去景王府的人,我打算只带您跟紫玉小蝶孟妈妈过去,我不是难伺候的人,也不想挑生人过去,若是日后需要,再慢慢添人手便是。”
“姑娘所言极是,就照姑娘吩咐的这样安排吧!”丁嬷嬷更是心有余悸,自然没有异议,现在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敢挑新人去景王府。
善忍大师一回来,卧龙寺便人满为患。
求诊看病的人从寺门口一直排到山下,紫玉费了好大劲才把书当面给了善忍大师,善忍大师一言不发地接过来,对紫玉道“告诉你们姑娘,此事有师父处理,这事就算了了。”
南香劫持谢锦衣的事,他都听说了。
他知道她是冲他来的,也约了她见面,到时候把书还给她便是,若她再难为谢锦衣,他也是不答应的。
他不想让他们之间的恩怨牵扯到小辈身上去。
“多谢大师。”紫玉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她很想告诉善忍大师,这事她姑娘其实挺冤枉的。
当时姑娘是为了救景王殿下的伤才让黑道的人去打听南香皇姑的日常,也是黑道的人先斩后奏偷了天香阁的书,并非是姑娘授意的。
既然书都拿来了,姑娘自然得瞧瞧了,好在还真的在书里找到了治伤的法子,要不然,这个锅就得白白背了。
顾老夫人对清心苑的事情也知道一些,但谢锦衣出嫁在即,她不想管,更不想过问,也吩咐魏氏不要去问,她担心再惹出什么不快,得罪了景王殿下,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横竖人没事,又是景王殿下亲自送回来的。
其他的,还是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转眼到了二月二。
谢锦衣出嫁的日子。
谢家再次张灯结彩,披红挂绿,阖府上下都是一派喜庆,魏氏作为全福人,一大早便去了清心苑,进进出出地帮忙打点,箱子都是提前封好的,只是象征性地往里面塞银子,丁嬷嬷走路都是小跑,看了看时辰,拉着魏氏去给谢锦衣梳头,顾老夫人在边上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谢锦衣望着镜子里盛装的自己,她就这样嫁了呢!
谢锦玉即将临盆,不好出门,屋里只有谢锦月和谢锦如作陪,三姐妹原本就不睦,如今谢锦月和谢锦衣都在孝期出嫁,谢锦如的婚事还八字没一撇,三人更是无话可说,你看我我看你的坐着不吱声。
何清婉虽然跟谢锦衣关系尚好,但她也有身孕,更是不能来看谢锦衣。
一时间屋里虽然人多,却也很是安静。
倒是小蝶,兴奋地跑进跑出的通着消息“来了来了,景王府的花轿来了,奴婢亲眼瞧见了,景王殿下亲自来迎亲了。”
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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