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年,六月二十七,崂山。
东海觅天台南边的山坡上,当初草草修建的生活基地现在已经大变样了。
基地正中还是那棵著名的苹果树,以它为中心,本时空的本初子午线横贯南北,形成了一道中轴线。
树北边原本只有一排东西向的简陋砖房,后来屡次扩建,旧房已经变成了气派的二层小楼。前不久,北楼东西两侧又新盖了两列单层砖房,总体形成一个“门”字结构,在内部形成了一个小广场,将苹果树围了起来。
广场之南,有一面大大的照壁新立起来,上面的图案非常新奇诡异却又符合当地的背景——是一片连贯的密集的竖排“0”和“1”,其中1为笔画,0为空白,构成了“瀚海求知”四个大字。
再南一点,又有一面高大的牌坊刚刚落成。就在现在,近百个学生不上课在这里围观着,其中几人正在王闻之的指挥下,把一面“崂山学宫”的牌匾高高挂起来。
东海觅天台的小课堂经过两年的发展,已经在崂山地区小有名气,不但外丹派的年轻道士来这里求学,就连全真派也有人来旁听。周边地区前来崂山地区求道的读书人,听说了这里的名声,往往也会来听上一两课,然后其中一部分又留下来长期求学,甚至还有返回家乡呼朋结伴过来上课的。
到现在,已经有三十多人在觅天台学习了一些知识之后,进入东海商社的体系内工作。相比大字不识的文盲流民,他们很快就在商社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充实了东海劳工的中坚力量。
为了更好地利用这股力量,六月份的全体大会以微弱优势艰难地通过了成立崂山学宫的决议。这种标志着东海商社高等教育事业开始的大事,自然在换届前受到了暗中阻挠,但是这事太过重要,股东中的大部分人还没昏头,最终还是通过了。王闻之也被从海洋部调到了文化部,担任崂山学宫的首任掌门。
“吁,终于成了。还好,只比欧洲晚了一个半世纪,不算太晚。嗯,不对,我们拥有最终解释权,这才是世界上第一所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王闻之看着挂好的牌匾,自言自语道。
从今天开始,他准备作为世界上首所大学的校长,哦不掌门,好好干出一番事业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决定做点事情出来,于是把学生们召集到了广场中央,自己转身去拿了一个玻璃瓶、一支蜡烛和一盆水出来,大声宣布道:“同学们,我们今天要研究一下空气成分的问题……”
……
城阳区,与工业区一水之隔的白沙河北岸,一片崭新的红砖建筑刚刚落成。
这片建筑就是早就规划好的工业区小学,三排小屋加一面围墙,中间围出一片操场,整体呈口字型。
操场上,三十多个小学生正排着整齐的队列在上体育课。旁边的教室中,还传出朗朗的读书声,有什么“山田水火土”“九九十一”“我是中国人”等等。
在东海商社的高等教育建立了雏形的同时,基础教育也在稳步推进着。
几个主要基地都建设了轮窑之后,砖块和水泥的产量大增,建设部不但有足够的建材把股东们的平房都换成了二层的独栋别墅,还成功在城阳区建设了工业区小学和惜福小学两所学校。
这两个小学结构都一样,最多可以容纳五百人居住,不过目前每所学校只招收到了两三百学生。这些学生吃住都在学校,每十天才放回去一天半。为了照顾他们,商社雇佣了三十多个本地人,每月的工资和食品开支不算小,不过都是从城阳区的税赋中支出,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
……
这个夏收季,东海商社实现了一项重要突破,那就是由农业口独立完成夏收,其他部门继续进行建设、铺路、生产、训练等活动,不受夏收影响。
通常的夏收季,农民需要收割去年种下的冬小麦,然后种上粟一类的夏季作物,整个时间窗口很短,所以有“抢收抢种”之说。
但现在商社耕地充沛,完全可以将夏粮和冬粮分两块地种植,在谷雨时节提前种上夏粮,然后等到芒种前后从容地收割冬粮,将时间窗口岔开,就不用那么匆忙了。
这虽然有点浪费耕地,但更能节约人力。而且闲置的耕地也并不是真浪费了,而是会择机种上牧草,既积蓄地力,也能养些牲畜,一举多得。
这样的轮作制度跑顺之后,东海商社的人力利用率有了很大的提高。虽然无法达到后世建国初期国营农场人均一百亩地的高效率,但是人均五十亩还是能搞定的。
今年夏季除了传统的土豆、粟和大豆,还种了一百亩棉花。棉种是第一舰队从明州带回来的,还顺便招募了两个懂棉花种植的农民,据他们说,现在种棉花已经稍晚了点,不过农业组还是决定先种个一百亩练手,反正休耕的土地多得很。这样的大手笔看得两个习惯了精耕细作的平江府农人目瞪口呆,直呼东家真是豪气。
……
东海关上,一群劳工正撸起袖子满头大汗地建设两个塔楼,东边的石子路上,还有多辆驴车来来回回运输着建材。仔细一看,他们穿的衣服是和义勇队同样式样的救生衣,只不过是天然的灰白色而没有染成红色。
这群劳工就是建设部下属的铁道队,薪水比普通建设部劳工高了一半,达到了每月两千四百钱。但代价就是近似义勇队的军事化管理,需要定期训练,还要从事一些艰辛的工作,比如说铺路架桥、修建军事建筑等等。即使是这样,依然有不少劳工愿意多赚点卖力钱,200个名额很快招满了。
事实证明,这多出的一半工钱物有所值,铁道队的工作效率几乎是建设部普通工作队的两倍,建设部已经在考虑扩招了。
……
与此同时,涟水城。
涟水县隶属于淮安州。淮安以前叫楚州,三十多年前李全叛乱后,楚州改为淮安军,后又废军置州。不管名字是什么,此地一直是南宋的边防重镇。涟水就是淮安州境内位于淮河北岸的一座城池,地处抵御北军进攻的第一线,可谓标准的军事要地。
而此时,涟水城头的宋旗已经撤下,一队队宋军有序地从南门撤出,到河岸乘上渡船撤往南岸。而城东、北、西三面,密密麻麻围着挂着“李”字旗的营帐,正是李璮所率领的益都军。
李璮此时在城东观望着宋军的撤离。
去年年底,他利用装备钢甲的“选锋队”为先锋,一举夺取了海州城,南宋震动。此后,他一路势如破竹,直达涟水城下,又在野战中击败了淮安方向的援军,将涟水城团团围困住。
涟水守将李应庚懦弱无能,强迫士兵加固城防——这本没什么,但他没做好后勤工作,入夏后天气炎热,结果一线修城的士兵连口水都喝不上,不少人就活活中暑渴死了,士气愈加低落了下去。李璮见机发动攻击,虽然没打下来,但也杀伤了不少士卒。
不过再怎么说,涟水也是多年备战的坚城。李璮一不愿意在攻城战中折损太多实力,二不愿意与宋朝闹得太僵,所以与李应庚达成了交易,用允许他们撤回淮安的条件,换取他们让出涟水城。而李应庚贪生怕死,一口就应允了这个条件。于是到了今日,双方便在移交这座城池了。
其实益都军与宋军在两淮沿线多年对峙,早已打出了默契,战场上输赢没话说,但是战后都不会做得太绝,遗体和伤员都各自收容,俘虏也会相互交换。所以此时宋军安然撤离,不太担心益都军偷袭,而李璮也确实按军不动,只是远远看着。
不过这时候有些人就不长眼了。
胶州万户姜思明一行人骑马过来,到了二十步外下马,姜思明本人过来一抱拳,问道:“相公,为何不趁宋军渡河时发起袭击?如此可一举夺下涟水城,还能多杀一些宋军,以后攻淮安也容易些。”
李璮斜眼看了看他,一股无名火冒出来。当初退守沂州的时候,这姜思明躲在莒州迟迟不肯发兵,等到老子一举拿下海州,又立刻跑过来沾功劳。现在还来指手画脚,真不把老子放眼里啊?
于是他哼了一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已经允了宋人,自然不会再反复。姜万户,你还是约束部众,准备攻略淮安吧。”
姜思明讨了个没趣,只好告辞回营了。
李璮盘算了一会儿,着人拿出一张舆图研究起下一步的计划来。
听说蒙哥汗已经攻进四川了,这大宋朝看着是要完了,在新的时代中,李家该何去何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