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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死讯
    晚上,郁文和郁远从卫家回来,听到消息的郁博也赶了过来。



    一家人坐在厅堂里说起这件事,郁文毫不掩饰对这门亲事的可惜:“真正的厚道人家。卫老爷不说,是个男人,就是卫太太,见了我也是一句苛责的话都没有,不停地说对不住我们家阿棠,还反复地跟我说,以后若是有什么流言蜚语的,都可以推到他们家那边去。你说,当初我们怎么就没有和他们家老三议亲呢?要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郁博听着也觉得可惜,道:“那明天我也过去给送份奠仪吧!阿远呢,去给卫家帮帮忙。人家厚道,我们也不能不闻不问的。就算是以后有什么流言蜚语的,也不能推到卫家人的身上。那孩子人都不在了,还怎么能坏了他的名声?我们家的孩子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是这个理。”王氏长叹道,还怕郁棠听见了不高兴,去看郁棠。



    郁棠默默地坐在窗边,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刚刚听到卫小山死讯的时候,她觉得很震惊,震惊过后,是可惜,可惜过后,却是浓浓的伤心。



    这么年轻就没了。



    父母得多不好受啊!



    推己及人。



    想当初,她知道父母遇难的消息,像天塌了似的。



    他的死,肯定让他的父母也觉得像塌了天似的。



    让她心一闲,就会想起他那双看着她绽放喜悦的眼睛。



    郁棠就会忍不住眼眶湿润。



    再想到卫家的厚道,她突然也可惜起这段还没有开始的缘分。



    她恹恹地坐在那里,连话都不想说。



    王氏走过来轻轻地搂了搂她,低声道:“阿棠,这不关你的事。人这一生还长着呢,这不过是个小小的坎,时间长了,就好了。”



    陈氏这才惊觉自己忽略了女儿的感受,忙走过来和王氏一起安慰她。



    郁棠不想让家中的长辈担心,打起精神来和她们说着话,最后还问她们:“我能去给卫家的二公子上炷香吗?”



    陈氏和王氏面面相觑,想了想,迟疑道:“阿棠,我们都知道你伤心,可我们家毕竟和卫家没有什么来往,你去不合适。”



    郁棠点头。



    她虽然可怜卫太太失去了儿子,却更要照顾好自己母亲的心情。



    等到第二天郁远去卫家的时候,她让郁远帮她给卫小山敬炷香,宽慰卫家人几句。



    郁远一口答应了。



    卫太太知道后哭成了泪人,直说卫小山没有福气。



    郁远看着黯然神伤,接下来的几天都在卫家帮忙。



    卫小山因没有成亲,又是暴亡,父母叔伯都在世,按礼是不能葬入祖坟的,更不能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卫家的人就商量着把卫小元的次子过继给卫小山,这样,卫小山就有了子嗣,能入祖坟了。可问题是,卫小元此时只有一个儿子,过继的事得等他有了次子再说,这摔盆打灵之人怎么办?



    卫小元提出来让幼弟卫小川代替。



    卫家的人都觉得可行。



    卫小川红肿着眼睛答应了。



    卫家的长辈就定了给卫小山停灵二七十四天。



    卫太太不答应,要给儿子停灵三七二十一天。



    但守三七,又要多花些银子。卫家当初之所以答应给一个儿子去郁家做上门女婿,就是因为儿子多了花销太大,特别是还有个读书极有天赋的小儿子卫小川,家里有点负担不起了。



    卫父想得更远一些——死者固然重要,活着的人更重要。



    他倾向于守二七。



    卫家父母有了矛盾。



    郁文从郁远那里知道后,拿了二十两银子和陈氏去了卫家。



    郁棠则心情低落,想去和马秀娘说说体己话。



    前世,李竣坠马;今生,卫小山溺水。



    她怎能没有什么想法?



    马秀娘也知道了卫家的事,自然欢迎郁棠来家里做客,不仅如此,她还贴心地把家里的弟弟打发去了章慧那里,买了很多零嘴点心招待郁棠。



    郁棠满腹的心思,在见到马秀娘之后,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马秀娘善解人意,郁棠不说,她也不提,就静静地陪郁棠在她家院子的芭蕉树旁坐了半天,什么话也没有说。郁棠临走的时候,她还问郁棠要不要她去家里陪。



    郁棠心里暖暖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她紧紧地抱了会马秀娘,这才打道回府。



    只是坐着轿子刚刚进了青竹巷,她就发现家门口围了好几个邻居。



    郁棠心里一紧,催着抬轿的快走,没等轿子停稳,就撩帘下了轿。



    有认识郁棠的邻居看了忙道:“郁小姐,你去了哪里?你们家里被偷了。阿苕已经去找郁老爷了,你也快回家看看吧!”



    郁棠吓了一大跳,推开人群就进了门。



    陈婆子正在扫地,看见郁棠回来就快步迎上前来,道:“小姐,没事。不过丢了几刀肉和半缸米。”



    郁棠皱眉。



    临安城这几年风调雨顺,几乎路不拾遗,很少出现这样的事情。就是后来灾年,裴家也开仓放粮,又关了城门拒绝流民进城,也几乎没有出现偷窃之事。



    可见裴三爷做了裴家的宗主,还是有利于他们这些百姓的。



    郁棠道:“你仔细查过了?”



    “仔细查过。”陈婆子道,“太太库房的东西我还一一对照了账册的,都还在。”说到这里,她庆幸地拍了拍胸,“还好我半路折了回来,要不然我罪过可大了!”



    郁棠仔细地问了问,原来陈婆子见家里没人,准备去隔壁串个门,走到半路想着说话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拿了针线过去做,这才撞破偷东西的人,没有偷更多的东西走。



    “那你没事吧?”郁棠关心地问。



    陈婆子红着脸道:“没事,没事。早知道我就不出门了。”



    郁棠道:“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陈婆子抱怨道:“我们这青竹巷这么多年都没有谁家丢过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混账东西。”



    郁棠道:“报官了吗?”



    “报了!”陈婆子道,“隔壁吴老爷帮着报的官。只是这门没坏窗没撬的,只怕是报了官也查不出什么来。”



    主要还是丢的东西不贵重,衙门不会重视。



    不管怎么说,家里被陌生人闯进来过……郁棠都觉得心里瘆得慌。



    郁文和陈氏还是到了晚上才回来,听说这件事,郁文心里也觉得瘆得慌,吩咐阿苕:“你去买条大黄狗回来看家。”



    从前他们家不养狗,主要是那时候郁棠还小,怕吓着了郁棠。如今遭了贼,却不能就这样不闻不问了。



    阿苕应声而去。



    郁棠问起郁文去卫家的事。



    郁文叹息,道:“卫家不愿意收我们家的银子,还是我好说歹说,卫家最后才收下了。但只说是借,给我们六分息,三年之内还清。”



    郁棠有些惊讶。



    她没有想到卫家家底这么薄。



    郁文道:“你瞎想什么呢?去年有帮他们榨油的人病了,他们家不仅帮着看了病,还收留了那家的两个孩子,手头就有些不宽裕了。”



    陈氏听着说起了卫家:“卫老爷和卫太太都是大善之人。他们家还有位表小姐,说是卫太太娘家侄女,自幼丧母,被养在卫家,卫太太当自己亲生的闺女似的,教识字还教管家。这次的葬礼,内宅的事,多是那姑娘在旁边帮衬。我瞧她行事作派倒和卫太太有几分相似,精明却不失和善,真是难得。”



    郁棠对这些不是太有兴趣,她道:“那卫小山的葬礼,定了几七?”



    陈氏道:“定了三七。”



    那就好!



    郁棠在心里叹气。



    外面有男子高声说话的声音。



    郁棠等人还以为是衙役过来查今天的盗窃案,郁文没等陈婆子禀告,就推门走了出去,谁知道进来的却是个面生的白胖男子。



    他穿了件靓蓝色团花杭绸直裰,圆头大脑的,看见郁文就急声地问:“您是郁惠礼郁老爷吗?”



    “是我!”郁文应道。



    那男子明显神色一松,道:“我是从杭州过来的。鲁信鲁老爷您认识吧?”



    郁文和随后出来的陈氏、郁棠俱是一愣。



    那男子已道:“我是太湖人士。前些日子和他同在一家客栈落脚。五天前他饮酒过量,突然暴毙在了客栈。客栈的老板报了官。官府让自行处理。客栈老板曾听鲁老爷说和您是八拜之交,见我返乡,就让我来给您带个信。看您能不能帮他买副棺材把他葬了。不然客栈的老板就把他拖到义庄去了。”



    “啊!”郁文和陈氏、郁棠面面相觑。



    这都是什么事啊!



    陈氏对那男子道:“那您应该去鲁家报信吧?”



    男子苦笑,道:“我去了。可人家说了,鲁信和他父亲与鲁家已出了五服,平日里也不来往,鲁信临走前把祖宅都卖了,而且还为了多卖几两银子,卖给了外人。他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没有关系。”那男子可能是怕郁文和鲁家的人一样不管这件事,又道:“反正我的信已经带到了,您去不去帮他收尸,那是您的事了。我还急着要回乡呢,就不打扰您了。”说完,转身就走了,连口茶都没有喝。



    郁文来回踱着步。



    陈氏道:“你不会,真的要去杭州给他收尸吧?”



    郁文看了一眼郁棠,道:“我还是去一趟吧!就当为我们家阿棠积福了。”



    陈氏欲言又止。



    她想到了卫家。



    做了好事,余荫后人。他们只有郁棠这一个女儿,只要是好的,就盼着能落在她的身上。



    陈氏跺了跺脚,吩咐陈婆子给郁文准备行囊。



    郁棠原本想阻止的,转念想到父亲这一生都与人为善,鲁信就是再不好,人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麻烦父亲了,为了让父亲安心,就让父亲走趟杭州好了。



    就当是做好事了。



    前世,她没了鲁信的消息。



    不知道鲁信是像现在一样死在了外乡?还是因为她父母去世了和他断了音讯?



    这又成了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