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又让人端了些桃李等果子过来。
郁棠望着果盘里鲜嫩的桃子、红彤彤的李子,掩饰不住的愕然浮现在脸上“这么早桃子和李子就上了市吗”
“应该还没有吧”裴宴懒洋洋地答道,“是庄子里的庄头送过来的,说是庄子里种出来的新品种,只结了两、三筐,还没有办法贩卖,先拿过来让我尝尝。”
郁棠想到过年时她去看的那些沙棘树,别说挂果了,就是花都开得少。
她顿时觉得有些泄气,很想去裴家的庄子看看,两家的山林到底有什么不同
郁棠恨恨地咬了一口桃子。
味道清甜,非常好吃。
她心里的郁气又增了几分。
裴宴看她气鼓鼓的包子脸就觉得很有趣。
他不明不白地说了那么一通话,想着郁棠也应该来找他问清楚了,郁棠果然就在他预期的时间内跑了过来。
不枉他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住了好几天。
不过,裴宴若是把心思放在了谁的身上,那个人就很难逃过他的手掌心。
他仔细地观察着郁棠,觉得他若是再不抛点饵出去,只怕郁小姐要炸了,那就不好玩了。
裴宴忙道“你说你有要紧的事找我,是苦庵寺的事吗几个小丫头搞不定了,请了你出面帮忙”
郁棠不得不佩服裴宴的聪明劲。
她点头,开门见山地道“制香的事是我提出来的,我不能半路丢了不管。所以我想向您借个人。”
裴宴想了想,道“佟掌柜”
这家伙太聪明了。
郁棠已经不想伤脑筋去想他是怎么猜到的。但他猜到了她打佟家人的主意,却没有猜到具体是谁,还是让郁棠在心底小小地得意了片刻,不由对着裴宴露出了一个比平日里更灿烂的笑容来,欢喜地道“佟掌柜呢,年高德勋,他要是再分心管这件事,裴家的当铺怎么办何况我们这里不过是些制香的小事,杀鸡焉用牛刀我想,裴家的当铺还是得请佟掌柜坐镇,请小佟掌柜帮我们拿个主意就够了。”
裴宴一愣。
郁棠看着,心生雀跃,忙不迭地道“怎么您觉得不合适吗我见识有限,只能想到小佟掌柜。要不,您给我们出个主意看请哪位管事的来帮帮我们好。当然,也不是把这位管事就定在我们这里了,我们会尽快从身边的仆妇或是寺里的居士、师傅中找个合适的人来接手的。到时候他就可以重新回裴家管事了。您觉得呢”
裴宴觉得就算是把小佟掌柜派过去,也是杀鸡用牛刀。可他仔细想想,他手下的管事中,还真没有比小佟掌柜更适合的人了。
他瞥了郁棠一眼。
正好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这小人儿
他就说呢,她怎么会这么老实,原来是在这里挖了个坑等着他呢。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
她不就是觉得他拿不出更适合的人了吗那他把胡兴派过去给她用好了。
裴宴立刻道“小佟掌柜不错。不过,佟掌柜每个月都要去杭州城那边对帐,他要是再走了,当铺也不是很方便。我看,让胡兴帮你们好了。正好他现在主要是给老安人当差,你们的事他应该也能顾得上。“
胡兴当然更好。
这个人极善交际,又是裴府的老人,不管是府外还是府内都很有人脉,也有手腕。缺点是胡兴是个老狐狸,想让他一心一意地听她的支使,帮她们办事,还得花一番心思。
只是这样一来,她又被裴宴牵着鼻子走了。
郁棠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说辞。她道“胡三总管自然是更好。但正如您所说的,他现在主要是听候老安人的差遣,若是跟着我们三天两头地跑苦庵寺,会不会喧宾夺主,老安人那边没有了可用之人。再说,老安人让几位裴小姐管这件事,就是想锻炼她们的处事能力,要是我们用了胡总管,老安人会不会觉得没有达到锻炼她们的目的啊”
若是她这样说他都置之不理,那她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他到时候可别怨她使劲地支使胡兴干活。
郁棠目光明亮地望着裴宴,还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眨了眨眼睛。
她这是在向他宣战吗
裴宴挑了挑眉。
不过,她这番话还真让他挑不出毛病来。
他母亲做了半辈子的宗妇,独断惯了,他既然已经让胡兴去服侍他母亲了,再把胡兴抽出来给几个侄女和郁棠用,的确有些不合适。
看样子他还是轻瞧了郁小姐。
她除了有相貌,偶尔鲁莽冲动之外,有时候还是有点脑子的。
裴宴向来欣赏能从他嘴里扒食吃的人。
他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派人去跟佟掌柜说一声,让小佟掌柜去找你。”
这怎么能行呢
贵人不可贱用。
她是去请小佟掌柜来帮忙的,可不是请小佟掌柜来给她跑腿的。
郁棠立刻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我们家和佟掌柜家也算得上是世交了,只要您发了话,小佟掌柜那里,我亲自去请好了。”
裴宴既然决定帮她,已经准备放手,就不会再做那些小手脚了。他爽快地答应了,不再去这件事,丢给郁棠几个自己去想办法去了。
他端了茶,一副准备送客的模样。
郁棠气得不行。
这个裴遐光,总是在她面前捣鬼,话说一半留一半的。
郁棠立马跟着端起了茶盅,喝了口桑菊饮,道“这茶挺好喝的。好像和我之前在家里喝的桑菊饮有些不一样。这茶是谁调配的三老爷手里有方子吗能不能外传若是不方便外传,能不能告诉我哪里能寻得着我觉得这茶味道清淡又回味绵长,想弄些给我姆妈也尝尝。”
想问他话就问,还弄出这么多的花样
裴宴装不知道,想看郁棠怎么出招,只管顺着她的话说“不知道是谁配的。青沅燕青我不记得了。让阿茗去帮你问问,把方子给你。”
郁棠笑眯眯地道了谢,毫不客气地准备把方子拿到手,然后立刻打了个直球“您上次说顾小姐会在昭明寺浴佛节的讲经会上献香,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道顾小姐曾经派了人来商量您浴佛节讲经会不是由老安人牵的头吗难道讲经大典上不管捐赠什么东西都能在大典上露面吗”
有点意思
裴宴被郁棠突然这么一下子问得有点懵,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笑道“当然是因为顾家派了人来跟我母亲说的。要是顾家和裴家的婚事成了,顾小姐就是我们裴家的长孙媳了,她若是能在香会上传出贤名,于我们裴家也是件好事。”
郁棠压根就不相信。她笑道“看来三老爷最终还是要把宗主的位置传给大公子的了。”
不然何必让顾曦贤名在外。
若是走仕途,家眷最好是低调无名,一来是免得有个什么事就被人求上门来,平白无故地惹出麻烦来。二来就是免得压了上峰家的女眷,让上峰面上无光,坏了彼此间的情份。
裴宴再愣住。
外面有各式各样的猜测,却没有一个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更不要说问他什么了。
郁棠就知道裴宴想不到她的言辞会这样地尖锐,索性干脆道“若是三老爷无意让大公子当宗主,我想不通您为何要抬举顾小姐争这个贤名我想,临安城肯定不止我一个人会这么猜测。”
裴宴顿时脸色一沉。
他没有想到郁棠这么大胆,敢戳他们家的痛处。
他是不是太惯着她了,才让她敢从以前的小心翼翼到现在的大放厥词
裴宴端了茶,厉声道“时候不早了,郁小姐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天气太晚,路上不好走,让家里的人担心。“
这脾气
说翻脸就翻脸。
半句不如他意的也听不得。
郁棠腹诽着,面上却不显,更不敢真的和他翻脸,她佯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笑道“这还没过晌午呢还来得及”说完,她还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手,道,“哎哟,我只顾着赶路了,忘记了这都要到晌午了。您肯定还没有用午膳吧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在附近歇会儿,等您用过了午膳,歇了午休,我再来拜访您好了。浴佛节的香会我们应该怎么办,我心里一点谱也没有,这件事只怕还得请教您。”随后也不等裴宴说什么,就起身笑着要和他告辞。
裴宴目瞪口呆。
这算什么
以退为进吗
她不会以为他真的不敢得罪她吧
她想留下来用午膳,他偏偏就要学她,佯装出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好了
裴宴换了个微笑的面孔,温声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郁小姐了。至于说到浴佛节的香会,我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是怎样安排的,恐怕帮不上郁小姐什么忙。”
郁棠知道裴宴这个人不讲究,可她没有想到他会不讲究到这个地步。
她在心里冷哼,却半点也没有服输。
他不是让她别来吗
她偏偏要他开口留自己。
郁棠在心里琢磨着,笑容更灿烂了“三老爷能让小佟掌柜帮我们,已是天大的恩情,我们都感激不尽。既然您不知道香会那边的安排,正巧,我还没有去拜访老安人,我去问问老安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