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却觉得陈氏拒绝得甚好。
郁棠呆在裴家,这个那个的都想约了她出去,他想和郁棠单独出去不免要想很多的办法。郁棠回了娘家就不同了,只要得了陈氏和郁文的同意就行了。
他反而劝裴老安人“这又不是一时的事,让她今年好好地在郁家过几个节气好了。”
等到明年,就要在裴家过节了。
裴老安人听出儿子的未尽之言,呵呵地笑,到了下山回裴府过端午节的那天,赐了郁棠很多节礼和药材,裴府的人直接回了裴家,郁棠则回了青竹巷。
陈氏早就做好很多吃食等着女儿回来,见到郁棠之后就一把抱住了女儿不愿意撒手了,还是郁文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啧啧地道“又不是见不到了,用得着这样吗”
“我想女儿还错了吗”陈氏小声嘀咕着,白了丈夫一眼,拉了郁棠回到她的内室说话,“你回来,裴老安人没有不高兴吧”
“没有”郁棠好言好语地安慰了陈氏良久,陈氏这才放下心来,欢欢喜喜地等郁棠更衣之后,陪着她用了膳,然后一起去给王氏问好。
王氏正守在睡熟了的孙子旁边做针线,知道她们来后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去。
郁棠恭敬地给王氏行了礼,王氏笑眯眯地拉着郁棠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半晌,见她面色红润,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炯炯有神,不由笑道“你姆妈说裴老安人叫了你去是想教你些管家的本事,我和你姆妈怕你做不好,还在家里絮叨了半天,现在看到你的模样,我可算是放下心来了。可见我们家阿棠和裴家还是有缘分的。”
最后一句,她是对陈氏说的。
陈氏抿了嘴笑。
郁棠问起相氏,知道她去铺子里给郁远送饭去了,就和陈氏进屋看了小侄子,又说了会话,相氏回来了。
王氏就留了郁棠母女在家里吃饭,还让家里的小厮去给在铺子里的郁博和郁远报信,让他们早点回来吃饭。
郁棠也有些日子没见到相氏,姑嫂两个就在院子里坐着说了半天的话,等太阳偏西,郁博和郁远回来了,家里又是一番热闹。
等到郁文过来,兄弟俩少不得要说说过端午节的事,郁远就悄悄地拽了郁棠的衣袖,兄妹站在屋檐下说着体己话。
“昨天铺子里接了个大单子,”他朝郁棠眨着眼睛,“是杭州的一家笔墨铺子,订一千个装墨锭的小匣子,要求雕了步步高升之类的图样。阿爹高兴得不得了,可我让姚三去打听了一下,说是裴家当铺的佟二掌柜介绍过来的。要不,你再让三老爷给我们画几个图样呗这样的定单我们可是第一次接,要是做得好,以后就可以帮那些笔墨铺子做活了。”
有钱人才读得起书,所以笔墨铺子的东西都卖得贵。而要雕红漆这样的匣子做装饰的,那就是很高档的文房四宝了。
这样的匣子,不仅做工要好,图样也要雅致。
并不是所有的漆器铺子都能做的。
这单生意若是郁家能拿下,会打开笔墨铺子的路子,郁家的漆器铺子不管是从口碑还是生意上都会上一个新台阶。
说不定哪天还会成为贡品。
可郁棠看着大堂兄那揶揄的目光,忍不住面色一红,嗔道“那也是我们家能做这样的匣子啊”
郁远嘿嘿地笑。
可郁家漆器铺子的本事郁棠是知道的,见郁远这样没心没肺的,她又有点担心起来,不由道“阿兄,一千个匣子,我们家做得及吗要不,我还是去请裴三老爷帮我们家画几个图样吧他这个人,眼光可高了,他若是愿意提名,画出来的东西肯定好。”
郁远确实是有这样的心思,可妹妹毕竟还没有嫁过去,裴三老爷愿意吗
郁棠没想这么多,道“我去试试好了。”
万一他要是不答应,她就磨到他答应为止。
谁让他建议他们家的铺子以花卉为特色的。
这可真是应了谁出的主意谁奔波。
裴宴知道了肯定会抱怨的。
可他就是抱怨,也很有意思
郁棠想着,都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裴宴了。
裴宴也有些不习惯。
前些日子住在别院的时候,他每天早上把手头的事忙完了就和郁棠一起用午膳,随后会一起到处逛逛,或去观花,或去看鸟,有时候天气太热,坐在树荫下说些家长里短的日子也过得很快。如今郁棠回家去了,他好像一下子没什么事做了。
用过午膳,裴宴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去见见郁棠,谁知道他还没有动,郁棠先来找他了。
他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显,让阿茗带了她到书房里说话,转头却吩咐青沅“给郁小姐湃些果子来,她喜欢吃甜的,你管那甜的挑。”
青沅笑着应是,洗了果子端过来时,郁棠已和裴宴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说着话了。
“你觉得用什么图样好”郁棠道,“我拿了几个家里收集的图样,你帮着看看呗”
裴宴在心里撇嘴。
也不知道是拿了这个做借口还是真有事来找他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裴宴都神色冷淡地接过了郁棠手中的图样,随意看了看,就全都丢到了旁边。
郁棠很是意外,道“都不行吗“
“几百年的老样子了。”裴宴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道,“我小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种图样了。”说到这里,他灵机一动。
甭管郁棠来找他是为什么,他能利用这件事不就得了。
“这样吧,”他站了起来,道,“我来给你画几个图样,你拿回去和你阿兄商量一下,看用哪种比较好。你来磨墨。”
磨墨吗
郁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可裴宴已经大步往书房里去了。
郁棠只好跟上,确认道“阿茗呢他刚才还在这里呢”
怎么就轮到她磨墨了
裴宴猛地伫足转身,跟在他身后的郁棠差点撞在他的身上。
“你可以在家里多呆几天吗”裴宴问。
郁棠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裴宴这是让她抓紧时间。
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挽了衣袖,乖乖地站在大书案前给裴宴磨墨。
跑了趟厨房给郁棠端点心的阿茗被青沅拦在了书房外,点心也被青沅接了过去。
郁棠只给郁文磨过墨,可裴宴用的墨锭又沉又涩,郁棠磨了一会就觉得手腕有些酸,偏偏裴宴去拿了一盒子颜料过来,要画工笔,还向她解释“我仔细研究过你们家的剔红漆,全靠着深深浅浅的的红色来勾勒,我用工笔,你们知道哪些地方要浅,哪些地方要深,比较好打样。”
郁棠还能说什么。
结果那些颜料比墨还不容易磨开。
郁棠忍不住小声嘟囔“你用的都是些什么墨锭什么颜料为什么都这么难磨开不会是劣质品吧”
裴宴竖眉,道“我用的全是上贡的松香墨,颜料里也是加了各种宝石的,要不然颜色怎么会这么漂亮还经久不褪。”
脾气这么差
郁棠不满地反驳“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不好磨是真的。”
“是你不会磨吧”裴宴冷冷地道,“除了你,我可没听别人说不好磨。”
那是因为那些人都是你身边的小厮,谁敢说这样的话。
郁棠觉得裴宴没有点自觉性,不愿意干了,叫了青沅进来,问阿茗回来了没有,她要和阿茗换班。
青沅见裴宴的脸都要黑了,哪里敢交待阿茗的行踪,忙端了点心进来,笑道“要不小姐歇会吧”
郁棠立刻要求歇会。
裴宴没有办法,只好看她坐在旁边喝茶、吃点心,自己开始磨颜料。
郁棠偷懒就偷的更理直气壮了。
待裴宴画好一张图样,天边已经泛起了晚霞。
裴宴把图样交给郁棠,叮嘱她“你记得明天再过来。”
郁棠看那图样,是根梅花枝上歇着只喜鹊。
那梅花疏淡傲骨,喜鹊活泼俏皮,栩栩如生的跃然纸上,让人看了爱不释手。
郁棠决定把这画收藏起来。
她笑盈盈地道谢,拿着画走了。
裴宴看着大画案上残留的画具,突然觉得被孤零零地丢在那里,有点可怜。
郁远没有想到郁棠能真的求来裴宴的画样,他被裴宴的画技再次惊艳到,犹豫道“这样行吗不是说只用花卉吗”
郁棠指了那枝梅花,迟疑道“这不是有花吗”
她之前完全忘了这件事。
想到裴宴的叮嘱,忙道“他让我明天再去,估计还有图样给我们吧”
郁远不再多问,仔细地琢磨着裴宴的画,道“三老爷说让我们按着他画的深浅打版,我得和师傅商量一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出来。”
郁棠也有些担心,郁远连夜去了铺子。
第二天早上,郁棠也很早去了裴家。
裴府侧门的仆妇对郁棠的拜访已经见怪不怪了,见到青沅来就放了郁棠进门。
裴宴道“我给你块出入的对牌吧”
郁棠觉得不用这么麻烦,等她能嫁过来再说,不然,她可能也永远用不上裴家的对牌了。
这次裴宴没让郁棠给他磨墨了,改让郁棠给他打扇。
郁棠已经放弃和他说道理了,乖乖拿了把川扇在他身后给他打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