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四太太还真是来为彭家说项的,虽然裴老夫人来京城都没喊她过来吃顿饭喝个茶,她已经知道自家不比如前,被裴老夫人嫌弃了。
可这也怪不了她
要怪,得怪宋家的老爷们。
他们总觉得自家和裴家是亲戚,宋家这几年日子不好过,裴家就应该体谅。平时给彭家、武家送的节礼都是大车小车的,轮到裴家,不仅没有随着裴宣入阁有所添加,反而还觉得裴家不缺他们家这点东西,越送越少了。以至于她们这些女眷都不好意思跟裴家的二太太拉近乎,更不要说求着裴家办什么事了。
如今彭家要倒霉了,想宋家帮着求人了,宋家的这些老爷们就想起她来。
可这空口白牙的,她拿什么和裴老夫人套近乎,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裴老夫人面前说话
所以她见到裴老夫人之后,关于彭家的话,她一句没说,只是像个寻常的亲戚,过来给裴老夫人问了个好。
裴老夫人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对宋四太太不免有些愧疚,不仅留她吃了午饭,走的时候还赏了她只金镶玉的龙凤镯子。
宋四太太回到家里,见到翘首以盼的宋大老爷,想也没想地道“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早已经不管家了,有什么事,直接去找裴家二老爷或是三老爷说去。”
直接就把这件事给推了。
入了冬,转眼就要过年了,宋四老爷是宗主,家里的账都是他管着,得回苏州打理庶务。京城这边的事就托给了宋大老爷。
宋大老爷听着愁了半天,就和宋四老爷留在京城的幕僚商量“这件事怎么办”
要说他们也得了彭家不少的好处,可这两年他们家和裴家不知怎么地就走远了,前几天他不是没想过去见见裴宣,但一直没有见到人,彭家那边又催得急,他只好硬着头皮让宋四太太去了裴府。
宋四老爷这个幕僚是宋家到了京城之后重新聘的,一个落第的举子,今年还准备继续科举,是个心思敏捷之人。在宋家这几年,宋家是个什么样的情景,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已经打定主意做到月底就辞工了。或许正因这样,他对宋家的盲目突然间生出几分怜悯来,忍不住吐露了几分心里话“彭家七老爷这次贬官,不是因为做错了事,而是惹得皇上不喜。我看东家也尽了力,彭家若是个明事理的,就不应该责怪你们才是。”
简在帝心。
彭屿这次是失了帝意。
除非换个皇帝,不然彭屿想东山再起,是不太可能的了。
宋家自身难保,又何必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偏偏宋大老爷压根没听出来,还在那里得意洋洋地炫耀,道“你看见了,我们家不是那种不知道好歹的人家,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当年要不是彭家七老爷,我们家那船货还压在宣同总兵府呢就算是有些为难,这忙我们也得想办法帮啊”
就差没说,你要好好干,我们宋家不会亏待你的。
那幕僚连月底也呆不下去了,借口在外面游荡了两天,说遇到了同乡,要一起备考,辞了宋家的差事,搬到京郊去住了。
宋家上蹿下跳不说,等到圣旨正式下来了,彭屿不但被免了官,还背了个“永不录用”。
彭家大惊失色。
要知道,先帝在的时候对彭屿还是很器重的,圣上登基,彭屿小心翼翼,从来不曾做错过什么事,彭家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此横祸,就算是想安排几招后手,彭家下一辈也只有一个考取了功名,还没能考上庶吉士,根本没有办法安排。
彭家青黄不接,最少十年之间不可能有什么起色。
可这十年,却足够让一个家族败落了。
彭家体会到了张家当年的难处。
可张家好在还有个张老大人,勉强支持了这几年,如今长孙已到了舞勺之年,还早早就中了秀才,再有众多门生帮衬,眼看着就要守得云开见日出了。
彭家只求这个时候没谁落井下石,拿出大量的银子上下打点,直到彭屿离京,也没有弄清楚到底哪里失了帝心。
裴宣就私下里问裴宴“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裴宴矢口否认,还冷笑道“你以为我是谁想怎样就怎样啊”
裴宣撇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几天周子衿献给皇上的那幅花好月圆图是谁送给周子衿的他自从得了皇帝的青睐之后,可没少在皇帝面前咕嘀朝廷的海运。我看,你是想重提撤销市舶司的事吧”
裴宴左顾右盼,就是不给个准话。
裴宣也不逼他,只是淡淡地道“周子衿这几年没少用你的银子吧他这开销,可一年比一年大。”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裴宴担心兄长误会自己拿了裴家公中的银子给了周子衿用,只得道“我和子衿兄也算是知己了。他别的不好说,学问却是一顶一的。我还准备过些日子让他给茜哥儿当老师呢”
茜哥儿不用继承家业,裴宴也好,郁棠也好,都对他比较纵容。
裴宣也不点破,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就好。从前彭家是不想和我们家撕破脸,如今你夺了人家的饭碗,要人生死,彭家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还是小心点的好。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
裴宴点头,说着“阿兄放心,我再混账,也不可能不顾着自己的妻儿”,心里却不以为然,想着等到彭屿回了福建,他还会送他们家一份大礼的。
伤了他的妻儿就想这样算了,门都没有
裴宴第二天就去见了周子衿。
两个人嘀嘀咕咕了半天,又一起去爬了山。
裴宣看着眼皮子直跳。
而顾曦知道那天去听裴宣讲课的除了裴彤等人,还有裴宣的朋友、同僚的子侄,心里很不得劲,想了几天,提新上市的枣子去见裴二太太。
裴二太太不在,说是去了郁棠那里。
顾曦犹豫了片刻,准备去见郁棠,却被二夫人身边的贴己婆子给拦住了,笑道“我们家二太太去看五少爷了。这个时候五少爷多半是陪着四少爷在练字呢您也知道,功课要紧,您还是先回去吧改天等二太太得了空再过来。或者是,您来之前先送张帖子来,免得您空跑一趟。”
这是明着赶她走,暗着指责她不懂规矩,没有教养。
顾曦脸色通红。
她平时走得勤,往日常来也不见这些婆子拦着,可郁棠一来
顾曦知道这与郁棠没有关系,但她还是抑制不住这么想。
“那我先回去了”她不顾小声吵着要和绛哥儿、茜哥儿玩的元哥儿,转身就离开了二太太的正院。
只是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个在二太太屋里服侍的婆子,抱着个铺了粗布兰花小袄的竹篮,和她碰见,还笑着给她行了个福礼,和她打着招呼“您这是要走了”
顾曦脸上无光,含糊地应了一声,和那婆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听见了一声猫叫。
她一愣。
那婆子忙解释“是二太太让去黎家抱来的,黎家大少奶奶屋里养的那只狸花猫生了几只小猫。说是养着给五少爷玩的。这不,刚回来,还得请个懂行的婆子回来专程照顾。”
元哥儿听得懂话了,闻言立刻叫着“猫猫”。
就算是黎家大少奶奶屋里家猫生的也不行。
顾曦抓住了儿子的手,笑着朝那婆子颔首,快步往外走。
背后却传来几个婆子的声音“二太太这是要养在自己屋里吗”
“肯定是啊三老爷那里是不准养猫的。你没看见五少爷的猫是养在老夫人屋里的。”
“二太太稀罕五少爷,不就得养个猫把人给留住了。”
“上次森哥儿回来也喜欢的。不过亲家太太怕森哥儿被挠了,不让养。二太太这也是为了森哥儿。”
“可不是。有了这只猫,就是亲家太太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森哥儿惦记着要过来,亲家太太也不好拦着。”
“三少爷成亲了就好了。二太太有自己的孙子抱,也就不去逗别人家的孩子了。”
声音渐行渐远,元哥儿还嚷着要去找两个哥哥玩,顾曦抱着孩子的手却越来越紧。
等过了腊八节,徐萱突然来见郁棠。
她是当家主母,孩子还小,殷家的姑奶奶又多,她居然有时间过来。
郁棠非常的意外,专程拿了裴宴私藏的岩茶,请了她到暖阁里说话。
她居然是来给卫小川说亲的。
郁棠不由倾了身子过来,关切地道“你这是要给谁家做媒”
卫小川今年都弱冠了,她当然希望小川的婚事快点定下来,但照她猜测,小川的婚事要等他放榜之后了,她还寻思着要是小川考不中,婚事怎么办。
裴宴说她是杞人忧天,说他教出来的学生不可能考不上。
郁棠还笑话了裴宴一场,说他太自大了,什么事都有万一,万一要是没考中怎么办
她还记得当时裴宴冷笑,说“要是考不上,也别想成家的事了,好好学三年,再来考,考中了再说。”
没想到徐萱这么快就有合适的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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