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夫人，您到底想问什么呢？”



    接下来，林德决定拿出自己的毕生功力：



    “你的悲伤令我心痛，但我更心痛的是你没有坦率的直接问我，你应当知晓我对你的感情，也许别人怜惜你脆弱的模样，憧憬你的高贵善良，但我爱的是那个眼下有着黑眼圈还日夜照顾我的女士。她也会在事情不如愿的时候生闷气，也有自己的小脾气而不是一个外人只能远观的圣人。你真的无需在我面前保持完美，真实只会令你在我面前更加璀璨。”



    “也许你有一些误会和猜想，但请你相信，无论何时，如果我有任何隐瞒那不是故意，而是我下意识的希望、希望在你面前的我，永远善良正直，没有任何磨难，喜乐平安的就解决了一切。不需要你的担心和操劳，你的孩子就过得很好。”



    说完后林德觉得自己耳朵似乎有点烫，还是脸皮不够厚啊，也是奇怪，当他说谎话拍马屁的时候多肉麻都可以一笑而过，但一旦发表真挚的情感，却又几个字都会情怯。



    艾尔莎过了好一会，才放下蕾丝袖子露出脸庞，哪有一丝泪水，她神情复杂的说：



    “也许你真的可以靠联婚把阿卡帕弄回来。”



    妈妈说我能吃软饭……林德嘴角抽搐道：“多谢夸奖啊。”



    艾尔莎叹气，认真的凝视林德道：



    “感情最初都是真挚的，我相信你，但我也相信现实情况有时候会逼迫感情，我16岁嫁过来的时候只希望能平安体面的生活，完全没有想过会变成现在的局势，心路历程不必再提，斯特雷奇和麦肯锡也曾经兄友弟恭，所以你知道我得出一个什么结论吗？”



    艾尔莎是设问，不等林德回答接着说：



    “想要保护真挚的情感，就不要让现实考验它。”



    “你是我最宠爱的孩子，麦肯锡也是我最期待的长子，我了解你们两个，你们现在感情好，但你愿意一直依靠麦肯锡的支持维持现在的生活吗？哪怕他战事吃紧无法提供你炼金的材料，或者他希望你按照他的需要提供炼金产品，让你无暇研究你也可以接受？一次两次你当然可以，但你能保证自己一直如此吗？他长期在外征战，你又长期在城堡不缺乏智慧和隐忍……你就如同当年的我。”



    林德思考着艾尔莎的话，他以前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除非他装一辈子病弱，不然哪怕是亲兄弟的支持，也是需要有来有往的，他其实一直在享受的是“可能活不久”之人的福利，所以大家都对他很宽容，不需要他的回报，但扪心自问他愿意装一辈子吗。



    艾尔莎表情平淡，好像口中的名字都是故事，她用一种非常旁观者的语气说：



    “以前我以为你是个无法独自飞翔的小天使，所以只希望兄弟姐妹照顾你，但这次听闻贝拉描述……你是想把控自己人生的人，麦肯锡没有条件一直待在城堡控制局势，他很固执，但你也有自己的主意，我一旦过世，你们俩无法复制现在我主内他主外的局势。”



    她低头看向地板，语气也渐渐变弱：



    “我爱你，但我也爱麦肯锡，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所以我希望你们永远不需要考验，可以一直保持现在的纯粹。我不可能在预料到的情况下，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真挚的感情’上。”



    “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独立出去。”



    林德只是没有想过这件事，因为他除了生病外，其实一直活得很轻松，凡事不需要操心，有什么需要说说话就能得到，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和爱好分配时间，炼金和“万物皆数”提供的直观数值也能满足成就感，现在又去掉城堡的安全问题，这简直是全人类梦中的理想生活，所以他从来没有改变现状的念头。



    但艾尔莎的话令他意识到，这样的生活果然只是在梦里，而梦是不能长久的，他也不想一直当一个被大家保护照顾的人。



    “我明白了。”



    艾尔莎还是不敢看向林德，他直截了当的说：



    “你不需要低头，不需要愧疚，你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完全理解也赞同你的决定，这么多年是你一直保护我，包括现在也在担忧我的未来为我考虑。哪怕只是为了消除你的担忧，我也可以搬出城堡，更何况你的担心有理有据，你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我有如此高瞻远瞩的母亲是我的骄傲。”



    “也请你保持自己应有的骄傲。”



    “身为一位母亲，你做的不能更好了，这么多年，真的辛苦你了。”



    艾尔莎的眼泪没有缓冲，直愣愣从脸庞划过，她抬头眼圈发红的看着林德，伸手握住林德的手，鼻音道：



    “……我希望你们幸福。”



    林德回握她的手：“我知道的。”



    过了良久，艾尔莎非常不体面的鼻涕泡出来了，没有一点演出时梨花带雨的娇媚，她有些羞愤的拿手帕挡住自己的鼻子，瓮声瓮气道：“你真的不考虑联婚克拉克吗？”



    “……你不好意思的时候也是真的不用打趣我转移话题。”



    “你变得不可爱了。”艾尔莎可惜的抱怨道，紧接着又打起精神，思量道：“那你想去干嘛呢？如果进修炼金的话，派翠西亚曾经建议过你也去法师议会留学，如果一时下不了决定，你小时候曾和我说过想看看这个世界，你要去全国旅游吗？在旅途中你可以好好思考下自己想做什么。”



    “不了。”林德笑艾尔莎下意识的还是想照顾他，然后坚定的说：“让我去阿卡帕旁边的领地吧。”



    “别误会，我真没打算联婚，但是不论你分封给克拉克家族的谁，都需要一定的近距离威慑，不论是预防克拉克从阿卡帕打开口子还是附庸的阳奉阴违，分封后的事情都有的磨。”



    林德不在假装自己是个傻白甜，推心置腹的说：



    “其实你现在的事情一定很多吧，我知道流血夺爵会有什么后果，时局没有平稳，艰苦的战斗还没有结束，格里芬给予我资源，你养育我多年，麦肯锡、派翠西亚也一直真心待我，我不可能在这个关头无视你们的付出，安心的在庇护下去思考人生。”



    “我也想要帮助你，让你可以少操一份心。”



    “也许以后我会有自己的目标，去留学去旅游……但不是现在。”



    艾尔莎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没有说话。



    林德露出一个帅气的笑容：“感动的话可以哭哦。”



    “不，我是担心你有没有这个能力遏制南方局势，又在想怎么婉转的表达这份担心。”



    “……您说得很直接了。”



    林德也不争辩自己是否有能力，而是分析道：



    “你需要忙的事难道只有克拉克吗，我相信斯特雷奇留下的烂摊子一定不少，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多余值得信任又可以掌握局势的聪明人，额外外派到阿卡帕周边吗？我哪怕做的差一点，但贵族身份至少可以和对方平等对话，哪怕最差发生武斗，也最多就是个俘虏不至于平白无故损失人才。”



    “你这么快分封的念头都有了，就说明打算先应付过去克拉克，还有更要紧的方面要忙吧，也就是阿卡帕其实已经算是弃子，无非担心克拉克得寸进尺。哪怕你不相信我可以遏制甚至夺回阿卡帕，可我的任务仅仅是守成，真有情况我马上询问，你难道还会让我自生自灭吗。”



    说完道理该上感情了，林德语气放缓道：



    “麦肯锡当年也没办法，必须得顶上去清理魔潮，你曾经也没办法，必须掌握更多权利自保，现在我也必须负起自己的责任，给我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也可以守护你们，好吗？”



    “……你真的长大了。”



    艾尔莎感叹后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商讨道：“可如你所说，事情太多，人手不足是个大问题，你现在去我也无法给你什么人才支援，你依靠那些这辈子都没有走出自己村镇的半文盲，和一直没有晋级超凡的民兵，哪怕你有什么计划又能做什么？”



    “亲爱的艾尔莎夫人，你还是习惯性的担忧我。”林德只好半真半假的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次我毫不知情的回来是依仗什么呢，如果只是几个人的英勇送死，那还不如卑微的活着以期复仇，我没有天真到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我是经过很多考虑才在情况不明时立马回来，当然结局确实我没有预想到，超乎最美好的设想，可我确实是有些依仗的。”



    “具体的依仗因为还在计划中，请恕我有些成效后再告知。”林德避而不谈后，又摆出一副少年的倔强模样说道：“我也是要面子的，等做出成绩肯定会放着礼花来报信，你也放心，正因为我想做出成绩来，再差也比你人手不足不管不顾阿卡帕要来得强呀。”



    其实林德不去，艾尔莎哪怕人手再缺也不会置阿卡帕不顾，不过拉父母赞助本就和拉陌生人赞助是两码事，陌生人只谈生意，当然需要详细的计划、保证、良好的信用、吹吹远大前景这些。而父母只要不是投资过大，确认不是一时兴起，孩子看起来上进又坚持，哪怕是自己不太了解的领域也会忍不住想给予资源让其闯一闯。



    林德只能靠身份萌混过关，他怎么讲述自己回来的时候试过无数主意想增加直接战斗力，但小破球那是相当有原则，经验池和能量池那是两码事，不能混用。



    想设计个充满杀伤力的技能，鉴于小破球对纯物质的消耗非常高，林德想过非常反人类的“死亡一指”或者“亡灵天灾”之类的，但小破球第一个形成的技能是“万物有灵”，大概意思是对于别人的灵魂你想干点什么得先得到对方允许……感情他还得问问对方愿不愿意死才能杀了对方，诺贝尔“和平奖”都没这么和平好吗！



    总之，直接提高自己战斗力不行，林德最后只能希图暴兵，并且想了个很美妙的暴兵地点，为了怕临时来不及，回来的路上连小破球技能都生成好了，前期准备也完成了，不用岂不是血亏。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艾尔莎在考虑了一天后，就答应了林德，狠下心来彻底放权，没有再多问什么，直接把阿卡帕的周边地图给他，让他选个方便施展自己计划的地方。



    艾尔莎公事公办道：“在你没有做出成果前，我是不会直接分封你的，你没有爵位，但实职如同领主。如果你做得好，甚至夺回阿卡帕，我可以承诺你直接授男爵分封。”



    虽然听起来格里芬不给支援，只让林德自己想办法，结果只是把本来分封给克拉克的地盘转给林德，还得他自己先想办法把地盘夺过来。既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似乎是在想屁吃。



    但这年头，一个普通人就算抢下来地盘，也是被贵族群起而攻之的下场。格里芬能够名正言顺的让林德一切行为都在贵族规则之中，不会受到阶级欺压。



    换个格里芬名下的骑士能夺回阿卡帕，更大可能也是其他奖励，而不是授爵分地。



    林德知道自己已经占了身份的便宜，当然不会抱怨什么，夺爵动荡还没停止，还是别让自家其他员工觉得领导一上台就大搞亲属关系为好，打算闷声发大财的偷偷带着自己的队伍就溜。



    艾尔莎只带着很少的心腹来送行，她端详着骑在马上有了点矫健风姿的林德，半晌后百感交集道：“……我希望你不要长大，但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



    说完艾尔莎拿起旁边侍从的马鞭，不留余力的抽向林德的坐骑屁股。



    “嘶~”



    一声马鸣。



    少年一骑绝尘英姿飒爽。



    林德胃都快颠出来了，手忙脚乱的投了26点经验在骑术（lv1）上，骑术提升至lv2，本来他一路赶回来都学会骑术了，结果一级骑术根本不够艾尔莎一时兴起造的孽，明明是贵妇人干嘛突然改人设！



    在劲风和马蹄声中，林德只听到艾尔莎随风吹散的声音：



    “所以，别让我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