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钻心的疼痛坐起来，章程深深吸了口气。



    这次真的完蛋了。



    山沟里天崩地裂，令人毛骨悚然。



    这要多么坏的运气才能碰到如此猛烈的地震！千年一遇？川西大地震不是要十多年之后才可能发生吗？怎么提前了？这不科学！



    摇摇头，不去多想这个，赶紧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保命要紧。



    潭里的水虽然还在摇晃，但潭边深嵌入地的巨石还算可依靠，不象其它的小石头，刚才都飞上了天。上百斤重的石头都不能幸免，当然章程这百来斤也就象小鸟一样飞起几米之高。



    这地震除了左右发力，还会上下动作，真令人难以置信。



    明明是风景秀丽的旅游洞天，转眼就成了灾难现场。



    这次悬了，在深山老林里偶遇地震，这可怎么活着出去？



    章程心中打鼓，赶紧揣测着自己的处境。还好，此处离周围山体远，小心点应该不会被石头砸到，刚才几块巨石从山崖上滚落潭里，象炸弹一样砸起震耳欲聋的水浪。



    拿出手机一看——2008年——5月12日——228分。信号为零。



    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感觉会变得麻木，刚才天摇地动，潭浪滔天时不觉得身体有何不妥，现在危险一过，顿时感到万分疼痛。一股火热就从屁股传来，伸手一摸，手上一片殷红。



    莫非摔断了腿不成？



    章程试着活动了下右腿，身体马上清楚地传来巨痛。



    “难道是髋关节？”心下大惊，要是腿瘸了，那还如何走得出去？就算侥幸走出去，这辈子也完了！后半生要和轮椅相依为命，大小便都要别人帮忙，还有，不能人道？！



    章程才二十六岁，大好的未婚男票一枚，这几年做点小生意好不容易有了点身家，想不到都将变成可怜的药费。



    这么一想，悲从中来，不禁一阵仰天长叹，想要出尽胸中郁气。



    这时余震袭来，又是一阵树栗水漾，章程慌忙抱头龟缩起来。



    还好，比起刚才烈度差了许多，也比刚才一分钟的主震温柔，不过十几秒而已。



    这可恶的地震！自己不过是忙完五一来山里钓个鱼休个假，就巧遇这百年不遇，不，千年不遇的大地震？



    可能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不对啊，无非卖点假名牌运动鞋而已，这也被老天轻易发现了？



    腹诽一阵，却发现自己处境非常不妙——髋关节骨折，风越来越大，天越来越暗，身体越来越冷，心越来越慌。



    这个水潭是章程的秘密钓点。地处华夏国西部龙门山脉最里面的一处峡谷，近乎于无人区，也是章程所在小县最里面的山区。潭里有外面金河里已经绝迹的细甲鱼，又多又大，烹出来肥嫩细腻，要不然章程也不会驱车百余里跑到这原始森林的深处来，周围几十里都没有人烟，只有一条废弃的矿路。



    没人自然有不一样的风景和物产，代价就是，现在腿瘸了，没人就得不到治疗。



    运气就象硬币的两面，落地就相互转化。



    检点了一下物资，渔包里有几根火腿肠和面包，二、三条鱼，吃的可用两天。但没有抗生素，止血带也没有，要是再一感染……



    章程深深吸口气，稳住！必须要稳住。



    手有些不听使唤地抖着。



    上帝保佑我！



    上帝保佑我活着回去吧，家里还有快六十的老妈！不知道老妈情况如何，非要住在离此不远的另一片山区八角老家，这下，哎……还有店里的生意呢，会不会有人受伤？



    看看这昏暗欲雨的阴沉天空，章程心情低落到极点。



    怎么办？



    右手深深挖几下头皮，顺手拿起卷纸把伤口处裹得结结实实。



    一根烟之后，章程挣扎着站起来。



    树挪死，人挪活，走，就是爬，也要爬回去！



    章程正准备开始爬行之旅，刚爬上第一块巨石，身体一滑别无可抓，几个翻滚后竟然滚入潭中，然后又一个冰激地站起来，已是齐腰的浑水。



    “呵呵呵”章程笑成了一个苦瓜，双手抹去头脸的水珠，发现眼镜又不知掉去哪里，几百度的近视啊，这真是天亡我也。



    绝望如云，低泣似风！



    正当章程在潭里摸眼镜时，天空中白光一闪而过，刺破乌云，紧接着轰鸣声大作，泥石狂抖，地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向上巨力拱来。



    又来了，这事就没个停？



    没等章程躲好，潭里的水却瞬间异动，一圈一圈的水流飞快旋转激荡，亩大的水面中间生出一个圆桌大小的漩涡。



    这是几个意思？



    当章程终于看明白，顿时魂飞魄散。一股巨力从身下卷来，身形一个摇晃就被水流吸了进去。



    如果从空中看去，翠绿山沟此时尘土飞扬，昏黄不堪，中间一块凹陷象被谁用大勺挖去，露出青褐色石块和淤泥，原本静谧清澈的潭水已是荡然无存。



    章程只感觉身体飞速翻滚在一股昏黑寒冷的水流中。



    完了，真的完了，脑中一片黑暗，残余气力集中于丹田口鼻，除了祈祷上天饶命外别无他法，想不到自己居然是在地震中被淹死！



    老天，我一介凡夫又做了什么坏事？心中暗暗发誓如能活命，第一件事就是把铺子里的假货处理重新作人，再不弄虚作假。



    时间过得巨慢无比，章程已到氧气全尽，终要放弃之时。前方却渐渐有光亮隐现，大喜不及之间，人已被冲出水面，翻滚在空中。



    一得空气，章程拼命大吸几口，憋胀感顿时全消。又跌进沸腾的水里，几个扑腾之后躲到一边，感觉触到了底。



    生死之间，时间漫长，其实不过几十秒钟而已。



    喘息片刻后，章程放声大笑，然后又呜咽一阵。



    传来声声回音，朦胧望去好似处在一个很大的环型山谷，中间一大片湖水雾气萦绕，章程正坐在湖水之中。



    水面渐趋平静，章程惊讶地看着摊开的双手，又将手探入及膝深的水中慢慢摸去。



    片刻，章程支撑起来拐了几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又向前走了十几米，水深还是只及膝。



    “怪哉，这是哪里？”章程自言自语道“水底很平整，光滑得不象是水底，而且手上的感觉不是石头，更不是泥沙，也不象金属，更象是……塑料？”



    尽目所看，朦胧只见周山巍然，天空愈发黑重，雨慢慢大了起来。



    “祖宗！”章程大叫一声，远远似有回响。



    此处过于神奇，还是先上岸为好，好歹暂时拣回一条命。



    正在此时，眼前湖光有异，章程惊讶地回过头去，只见远处湖中蓦的腾起一道蓝光，瞬间飞来将自己包裹。



    章程只觉得眼前大亮，头脑轰然胀痛，顿时失去知觉。



    蓝光在湖面一闪而没，一刹那间湖面已是平静如镜，天空依然昏暗飞雨，哪里还有一丝人影。



    此时山谷之外，整个红白地区的山体大片大片地露出黄色的剖面，滑坡的沙石裹着石头树木堵塞了河道和矿路，偶尔有屋大的石头飞滚而下，砸起尘土飞扬。



    整个龙门山脉，已是哀鸿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