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设想自己存在的意义,我至少会清醒的将自己置于财富和权势之下,因为“不想”和“得不到”,我宁愿选择前者——
虽然观天和石文都盛情邀请复仇暂留,好表示一下感激,但他却执意要立刻离开。
没法改变他的决定,石文暗中让方伟成与几人一同离开,除了仔细观察他的行动之外,还有就是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即使做不到从心里赞同,也绝对不要表现出丝毫的非议!
如果是一般人,方伟成必定会认为是贪生怕死。但他深知自己的恩师绝非那样的人,也对这样的嘱咐更加莫名其妙!
一行七人离开了镇江,很快就到了江都。而此时才午后时分,但复仇却没有继续上路的意思。
一来他的行动谁也不敢去异议,二来毕竟时间还宽裕,也的确不用着急。
然而当晚,复仇却径自离开了房间。也是他并未刻意掩饰行动,并且每个人都对他的行动十分注意,所以便皆随后出了客栈。
复仇也并未阻止诸人随性,只是一路来到了瘦西湖边!虽然是黑夜,但银河如真似幻,月光皎洁清白,倒映在湖面上让人颇感心旷神怡!
但复仇此时脸上,却极其不可思议的露出了种严肃的神情,定定凝视着湖面,仿佛是要直接看到湖底下的什么东西似的……
半晌,复仇突然转头问五人谁会水?五人一愣!对视一阵,首先宇文俊乃是天音岛的二少爷,自然会水,方伟成也表示会,其他三人虽然也会可着实一般!
点了点头,复仇看向湖面:“这湖底有座已经破败的建筑,里面有面铜镜,你们谁愿意下去取一趟……?”
摆明复仇是不会水的,否则他可不是会麻烦别人的人!而宇文俊一直都希望能有个和他拉近关系的机会,当下立刻就自告奋勇。可还没等他入水,突然一阵凛冽的剑气从四面八方向几人袭来。
如此强劲,凌厉的剑气,叶空等人闻所未闻,但深感普天下有如此实力的寥寥而已!
忽然,复仇伸指在湖面上轻轻一划,顿时七人头顶上出现了个伞形的冰顶,虽然挡住了剑气,但也被冲击的七零八落了!
复仇双眉一挑,感觉到了发出剑气的人的确很不简单!倏地,左近一条人影缓缓靠近,声音显得冷峻孤高:“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世上能如此轻易接住我百龙吟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听到“百龙吟”五个人都不由得大惊失色!因为那可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绝顶剑术,也是江湖三大神圣之一的,东海国神剑阁阁主,华子围的独门绝学!
他们对华子围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不过还是初见。所以实在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三大剑圣之一,居然只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人,如果市井之中擦肩而过也绝对是认不出的!
论身份名气,叶空等人比起华子围实在相差太远了,当即纷纷躬身行礼:“原来是华大剑前辈!失迎了……”
华子围对他们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径直看向复仇打量片刻问:“你就是近来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复仇?”
“是又如何?”
“也不如何!但我在此处已经守了十几天,你一来就要抢现成的,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哦?能者居之不是很正常吗?”
“哼!年轻人,我刚才只不过用了六成功力,你能挡住虽然也确实很不错了,可你难道真认为能挡得住我华某人的百龙吟?”
复仇淡淡冷笑:“天下间有很多看似简单,却必然不可反驳的真理!比如:血肉之躯是抵挡不了金属兵器的。东海神剑阁千年之下历代阁主潜心修炼潜龙剑,希望可以有朝一日一飞冲天,可直到你手上才练足百刃。江湖上的人还以为百龙吟是你自创的绝学,当然,你即便手中无剑,但形意气也的确都算了得。可对于功力足以应付你的对手,没有剑你又凭什么赢呢?”
这话在旁人听来即似狡辩,又像是毫无意义的道理。但华子围却不由得心底一震!
八大神剑乃是江湖上公认的神兵利器,可对有些人来说,一切付诸“运气”的东西再如何了不起也不值得骄傲!只有真正凭自己的能力创造出可以匹敌神迹的事实,才能为自己带来真正无上的荣耀!
神剑阁的千年前昔日祖师就是这样认为的!他在偶然机缘下自深海得到了陨铁一块,练成了一柄世间难见的宝刃,可他自知再锋利也只是凡品,无法相比传说中的神兵。
于是,其人突发奇想,创出了一门高超剑术,配合内修同时可以增加剑力的锻造,能够在使用的同时在剑身上留存下自己的形意气,形成剑痕,仅凭招式用剑,任何一招就算再平平无奇,都可以双刃加上留存的痕迹发挥出更多的剑气!
直到华子围,三十岁的时候已经可以在潜龙剑上留下九道剑痕,凑足九十八条,练成了后来名震天下的百龙吟!不过这件事按道理就算神剑阁中人知道如此清楚的也寥寥无几,因此只凭这一点华子围就丝毫不敢轻视面前的年轻人了!
话说回来,华子围又是为何千里迢迢从神剑阁来到江都苦守了十多天?复仇又是为什么大晚上突然来到这?他说的铜镜又是什么东西?
其实本来复仇也是打算制服了碧眼蜘蛛就继续赶往南疆的,但当他打败了碧眼蜘蛛的时候,却发觉其一缕妖气释出与另外一股妖力相共鸣了!他所以急忙离开金山,也正是为了追踪那一缕妖力,最后来到了江都。
然后,复仇知道在这瘦西湖底下有另外一只被囚禁了千年以上的妖怪,独角风龙!和碧眼蜘蛛一样,独角风龙也是千年前妖域侵袭人间的十大妖帅之一,败北之后侥幸逃脱。
碧眼蜘蛛是被数十名释门高人围攻之后封印的,而独角风龙则是被一位得到仙人用一面“映月镜”囚禁。
华子围师门代代相传,感应到了映月镜即将破裂,也就是独角风龙即将出世。不过他赶来主要并不是对付这妖怪,而是因为其双目分别是定风、飓风两颗宝珠,可以帮助自己的百龙吟威力百倍的法宝。
只是华子围平生十分自负,根本没怀疑过自己有可能抵不过那妖怪。但复仇可不同,他知道人妖一战中,独角风龙就凭天生的御风之能,作为妖域先锋无数生命就死于其手。如果真让其突破了封印,一瞬间的危害比起碧眼蜘蛛恐怕百倍不止!
此时华子围仍在犹豫,复仇轻叹口气:“不如这样吧!我只要除掉独角风龙,定风和飓风两颗宝珠送你如何……?”
华子围听了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难道你不是……”
摇头截口,复仇不屑说:“区区风珠,给我百颗也无用。但这妖怪如果出来,可就大事不妙了!”
“可你难道不怕……?”
“怕什么?就凭你,真让你练成了你自以为的百龙吟,也对我毫无作用!”
听他说将两颗宝珠送给自己,华子围还有点感激的,可听了这话忍不住暗气!“哼!年轻人,太狂妄可不是什么优点!”
复仇还未及回应,只见湖面突然泛起一道道涟漪,诡异的是波纹并不是向外扩散,而是从外向内逐渐形成漩涡!
冷冷看了华子围一眼,复仇沉声说了句“成事不足……”跟着再次将卐逆从鸣隐中取出,左手向湖中一拍,立刻竖起根冰柱。
华子围一见也不由心下暗惊,在他看来寒冰术能练到如此地步的,莫说他这年纪实在不可思议,普天之下也未必能有几人!如此看来,他或者果然并不是狂妄自大而已……
几人站在湖边,渐渐感到空气流动也开始加快了,脚下甚至有了站不稳的感觉!
复仇站在冰柱上,左手倒提卐逆,右手捏住法诀,尽量控制着周遭空气流动,不使强风外溢!但旁观诸人看到那往湖心逆流的漩涡渐渐加快了,不由得一阵胆战心惊,复仇的神情也明显越来越凝重……
坦白讲,独角风龙的妖力超过了复仇之前的预计!如果不是手中的卐逆,他自认此刻根本无法稳住身体。但所谓“映月镜”之类的法器,通常都只是仙力达到一定程度后就能够自行炼制的,和真正的神兵法宝还是有区别。
所以由此可见,昔日的玄域仙人能够封印这独角风龙,关键还是其本身法力足够强大!而此时复仇虽然从未憧憬过那本来自己非常有希望可以走入的圣境,但也不免感到有些佩服了!
随着漩涡下陷加速,其中却有股猛烈的旋风上涌。复仇眼看着连打响指,看风中不断又火星闪动!
华子围突然奇问:“他莫非是神炎教中人……?”
几人一阵错愕!华子围自己先摇头否定了猜想:“不对!神炎教虽然擅长用火,但多半也是借助磷分,硝磺之物,而且一般水也不易熄灭。那他……,莫非是……”
听着他自言自语,神情连连变换,突然露出强烈的骇然!旁边几人满心诧异,不由暗想“有病吧?”
此刻,突然整个湖面一阵沸腾,从明显非常深的底部传来一声狂哮!如果不是复仇早就控制了周围的气旋,这一刻岸边几人势必会被吹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而正因复仇的阻碍,不仅使之威力锐减,也让其无法一飞冲天!
眼看着一条独角青龙浮出水面,半身化作人形,满面怒容的瞪着复仇!“就是你废了碧眼蜘蛛?”
“没错!别着急,你很快就会和他……不,你会更惨!因为这有人想要你身上的一些东西……”
“哼!你手持卐逆,绝非仅仅通过净沉,必定已经突破了四渊,居然小看你这样的人,碧眼蜘蛛如此轻敌也败得活该!但是,我可不是它那么简单的!”
“我知道,所以我根本没打算跟你玩什么花样,只是非常简单的要干掉你!”
“哼……!如果办得到,你尽管试试……”
眼看着湖面上的对峙,华子围不由得暗暗思量,如果是自己有多大把握能应付此刻看到的独角风龙?身为一代剑圣,显然不可能出门着急忘了带家伙那么简单!事实上他就只是因为自负,不会觉得自己对付不了。
可现在,他只凭感觉都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真能应付这妖怪了?因此也不由得开始自责,活了这大把年纪居然还会犯狂妄自大的愚蠢错误!相比之下,那个复仇虽然口中说话真的很不谦虚,但人家办事却绝对不托大!今天如果不是遇到此人,自己会是什么结果啊……
显而易见,面对复仇独角风龙比碧眼蜘蛛可要谨慎多了,但他也不会愿意被困千年之后出来就这么干杵着不动!于是,他终于还是主动发出攻击了。
复仇以手指急速摩擦点燃空气产生的火焰,没有任何特别助力,因此即便再猛烈其实只要能及时扑救也很容易就能熄灭,因此当然难不住本身就生活在水中的独角风龙!
不过正因为这种水火不容的基本常识,它却忘了风火互动的常识!不停用自己擅长的风去对敌,反而引火烧身,虽然入水就能化解,也搞得颇为狼狈!直到它自感难敌,想要入水暂避,却突然发现自己的龙尾已经被牢牢冻结,丝毫动弹不了了!
“好小子!如此奸诈,难怪碧眼蜘蛛会毁在你手上!”
“呵呵!身为妖怪居然骂人奸诈,你莫非在水里千年脑袋都被泡坏了?”
独角风龙明知不敌,嘴上也讨不到便宜,气得哇哇怪叫!突然头顶独角,化成了手中兵器风魔叉猛的刺出。复仇正等的就是这机会,卐逆直接抵住叉头。
岸边几人肉眼可见的从卐逆和风魔叉相抵之处开始向独角风龙一边渐渐凝结出一层冰冻,独角风龙本身并不畏寒,可突然发现冰层和兵器之间竟然出现一层火焰。
怒吼中,独角风龙终于明白了,自己虽然不曾轻敌,可眼前的敌人本身就绝不是自己可以应付的!
叶空、夏碧晨等人基本上只能看到表面交手的气流激烈运动。可华子围却清楚的发觉到那很久之前自己偶然听说过,从来不知道真实存在的秘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真的可以见到!
风魔叉本来就是独角风龙的独角,作为兵器无坚不摧,但此时被冰层包裹着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对方不停的炙烤,就等同于将自身数千年道行放在活上燃烧殆尽!
凄厉哀嚎不能换取半点怜悯,眼见风魔叉终于渐渐化归微尘灰烬,复仇突然离弦之箭一般卐逆直击独角风龙头顶的生角之处。
一声充满绝望的吼叫,独角风龙终于再次向湖底沉去。复仇飘身回到岸上,整个湖面再次归于平静,仿佛根本从来就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几人眼中复仇仍旧毫无变化,但只有华子围感觉得到他气息的紊乱,而且脸色也确实苍白了些,可见还是颇有消耗的!
“我这个人没什么特别好处,只有言出必践……”
下意识伸手接过他抛来的一黄一黑两颗珠子,华子围心里又尴尬,又激动,更多的事佩服!但又忍不住心里暗暗自问:此人在世上真的应该吗?
身为正派宗师等级的人物,华子围明白自己有责任为人间消除巨大的隐患!可是……
“你因何入世?”
“不管你的事!与其想和自己无关的闲事,你似乎更该考虑一下,碧眼蜘蛛,独角风龙相继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