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但问题太多的人,通常不幸运——
从施展“殒神”那一刻,信妙香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活过来的一天!只是恢复的意识仍旧深陷一片漆黑寂静之中,仿佛整个人漂浮不定,但却又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完全静止的。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莫非自己终于死了?这是他唯一的疑问。
可是,信妙香深刻记得自己曾经走过的黄泉路,明明不是此刻这样的。难道这次是终于一步到位,直达死境了?
只是这种状态到底会持续多久?因为他现在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必活着舒服啊……
渐渐的他又不禁想是梦吗?但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没死才对!而这么一想,信妙香才觉得好过了点。
可是,才有了点迷糊的感觉,突然又听到一连串熟悉的声音!
“香儿!睡太久了,该醒醒啦!你的人生,才开始呢!”
“臭小子,忍你那么久,我老人家嘴巴里都淡出鸟了,等你口酒喝酒这么难呐……”
“香儿,你不帮我照顾芽儿吗?你不知,她多想你吗?”
“孩子!你既然能放下仇恨,为什么不肯去重新看看这个世界?感觉也许会痛苦,可有感觉也才能体会到精彩啊!”
“信妙香!如果你不希望结局更糟糕,就站起来重新走出一条真正属于你自己的路吧……”
突然间,漆黑的世界仿佛突然炸裂般光芒四射,但好难过,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合上眼!
心里一片空白,可却有种被不断挤压、推搡、揉搓的感觉,但并无任何不适,反而是种很舒服的感觉!只有双眼又疼又酸,干涩麻木,实在很难受……
真的是难受了好久,信妙香感觉自己全身都忍不住在发抖。直到光线终于渐渐柔和下来,面前出现个人影,看不清样貌,呼吸沉重,似乎是个女子……
“你……香哥哥,你终于醒了……”
“芽……芽儿?”
“是!是我啊。你听得到我声音了。”
信妙香一下子感到头昏脑涨,可感受力却无比清晰,因此那种难过也异常的明显!
信妙香不知世界已经过十年之久,可是对期间发生过的一切,却似乎如同深深烙印心底一般!当然,曾经的过往也瞬间闪过。只是,表象的感觉已经没有那么苦不堪言了。
也许,自己是否该感谢这段不知多久的昏迷?因为如果是清醒的时候,自己能不能度过那么绝望的时候?由记忆引发的心痛,必然更让人难受,但往往是不会为外人察觉的!
又过了很久,信妙香才幽幽一声长叹:“哎!我的人生?信妙香的人生?还是什么天眼玲珑心的人生呢……?”
芽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信妙香也没心情解释。
二十多年,仿佛一个轮回。当年同样情况下的自己,恐惧、痛苦。而如今,仿佛一切感觉都麻木了。
深奥吗?一点都不,因为只是自己长大了……
看到信妙香果然活着重新走到人们面前,影一时间也不由得反应迟钝了!
“你过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张泥胎脸,一点表情都没有……”
不禁脸上一红,影突然有种似幻之感!他是信妙香,但不是十年前的复仇,而是二十多年前初见的,那个让人会莫名其妙,但自然而然会对他产生好感的信妙香!
回到了玄都城,其实对此时的信妙香来说,所有人都会让他感到有点陌生!
夏冰妍似乎从此刻的丈夫身上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但仍旧不敢靠近一步……
许畅、姚千华和方伟成三人再见他,竟不由得瞬间泪盈眼眶!但信妙香的眼光,却落到了渡悲的身上。
顷刻,似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而渡悲却不禁感到一阵羞涩,又似自卑!不禁惊讶于此人昔日名气之大一时无两,但他当年展现出的实力可能由本身十之一二?百之一二……?
“我不知如今的夏飞泽已经达到了什么境界,但玄都城的灵脉已经枯竭,他必然很快就会发现此处的异样。芽儿,你们尽快准备离开这里吧!”
芽儿听了惊讶问:“香哥哥,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信妙香轻轻摇头:“我不打算再继续逃避了!而且……,相信我,玄都城还有你们自己的使命要完成,说不定很快我们会再见!”
“可是……”
“好了芽儿,你已经是大人了,又已经成为了上师,至少这玄都城于你的责任,你不能推卸!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听到什么,除非再见到我,否则绝对不要被任何人找到……”
谁也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此刻的他让人不禁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可靠,安全和信任!
何况为什么如此不遗余力的救他?可不是为了让他活过来后听指挥买菜烧饭的,不就是指望他活过来指挥人们去扭转乾坤吗?
和玄都城众人分手,信妙香希望回到北天山去故地重游!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昔日日夜所受的煎熬,说不定只是因为自己放不下的幻听而已!因为除此之外,自己在这里生活的时光,回忆起来还是很快乐的。
勤修苦炼虽然辛苦,疲倦,但师父耍宝逗自己,上师经常带给自己的新衣、零食。芽儿和影也能陪自己一起练功,嬉戏,比起在永天家里的时候也并不差很多!
如今,一切都变了,这片花海已经不复当年五光十色,仅仅只剩下这一片彼岸花。那师父为自己寻找材料,亲手打磨的练功坐台,也已经淹没在乱草之中。
往昔每日一早隐隐约约在道观周围的小动物,似乎是专门为了来听自己一首晨曲,如今它们也和道观一同消失了。
信妙香可以想象,火烧道观的九成九就是夏飞泽!而他其实也只是在泄愤罢了!为了发泄对自己的憎恨和嫉妒,以及对师父的怨怼!
曾几何时,少年夏飞泽放弃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黄光,历尽艰辛来到这遥远的天山诚心求学,那时的他也是个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期望着可以做出一番事业的年轻人!
但一瞬上仙并未对他产生任何期待,所以只坚持了几个月就放弃了他!然后的几十年中,夏飞泽对一瞬上仙或许始终都心怀埋怨,但可以确信他对上仙还是有一份崇敬的。甚至他宁愿相信,在上仙眼中,世俗中人必然都难入法眼!
但直到信妙香的出现,对夏飞泽而言,一切都不同了,自己对于一瞬上仙只是单纯的被其不屑一顾而已,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理由!
也许如果没有信妙香,也没有复仇,夏飞泽仍旧会继续追寻自己的梦想!不过,或许即便人就不免伤害别人,也不至于会是今天这么严重的情形!至不济,他会去承担自己的责任,而不是这样面对灾难不仅没有尽责,反而成为了始作俑者!
因为信妙香,夏飞泽就会觉得一瞬上仙因为他是希望才肯付出精力,那一切就理所当然要由被当做希望的人去承担!然后,夏飞泽自己将会摧毁一切,包括所有的希望!
仿佛可以感受到当年夏飞泽站在这里面对烈火时心里的畅快淋漓,以及失望悲哀!
但别人不行,他们也不懂,只能看到双眼能够看到的东西而已……
半晌,许畅才叫了声:“信兄……”
信妙香轻轻摇头截口:“许兄,姚兄,方兄,渡悲师傅!我感激四位此番相助之情,但目前我还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已经毫无修为功法。并且夏飞泽的事情远比你们所想象的要更严重,复杂,并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清的。如果可以,我只能劝你们可以暂时尽量避开天长山庄,不要与之为敌!”
四人本来已经振奋起来的斗志,顷刻就被全部浇灭了,但就让此刻一切已尽如凡俗之人的信妙香出头再临前线,这话也没人说得出!
何况就算信妙香现在肯站出来,凭他的现状谁肯跟从?
“不知信兄此后将要何往?”
“许兄!你我不必言何定数,我只告诉你们,任何事都会有结果。需要你躲不掉,不需要硬上也无用。现在的夏飞泽,并不是人多就能对付的。如果各位有心,倒不如自己多下点功夫,至少不会轻易被害。否则就算走遍天下,拉拢再多人也无济于事……”
重新回过头来看三个徒弟,白雨让信妙香不由感叹!也是命苦的人,虽说不该用自己的不幸惩罚别人,但若人人都能那么理智,又何来不幸发生?
而莫问,昔日和莫心一同为信妙香治病,虽非熟稔,但这些年也亏有他在了!
至于汪俊贤,他的人生至少在目前,还没有过什么特别不可思议的事发生过!一切的弱肉强食,生老病死,他终究还小,迟早自己就都会理解了的。
直到最后,信妙香才看向一直远远注视着自己,眼光不曾一开过一瞬的……,现在,仇恨已经没必要再提了!
可情意……,此时她对自己,是曾经温柔关爱的“公主姐姐”?
或者无关痛痒的“夏冰妍”?
还是……,不辞辛苦,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