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恨出卖我的人,那只是我自己眼瞎。我也不会挽留强我所难的人,因为他们迟早会是麻烦——
“金玉园”对信妙香而言可以说是“家”一样的地方,哪怕其实他并没来过这里多少次。毕竟从情感上,奶娘对于信妙香而言比生母确实要强出太多倍了。
而十几年后再见到自己向来视如己出的孩子,金三娘也立刻忍不住声泪俱下。
看着如今的奶娘,十年光景老了何止二十岁?想当年忽闻噩耗的时候,虽然也算是又心理准备的,可对金三娘的打击仍旧超出想象。
而从那之后,金三娘越来越无心打理琐事,早就把金玉园一切都交给了养女姬淑敏。而她自己一直住在别院里,虽然已经十几年过去,但每次想起自己的孩子仍旧会痛苦许久,所以直到如今老人的双眼已经几近半瞎,只要天一黑基本上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见此,信妙香也忍不住心酸。曾经他最担心的无疑就是自己死后,这些亲人会遭到什么?可如今他才明白,这些人为失去自己感到的心痛并不会比自己以为的连累稍微轻松一点!
当年的寒山怪叟刘东江就已经是花甲之年,如今更是明显苍老了很多。连欧阳琛都已经长须近胸,倒是方宽变化不算大,一看到信妙香就开始双眼发直,好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欧阳琛在方宽后脑拍了一巴掌,虽然是笑话,可声音也明显哽咽着“傻东西发什么愣呢,连少爷都不认识了?”
方宽轻揉着自己后脑勺,一脸奇怪的问“不是不认识,就是因为认识才奇怪啊!你看看你,嘴巴毛都这么长了,可少爷怎么就没变样呢……?”
诸人听得一阵莞尔,也知道这二愣子说的是实话,毕竟如今看到的信妙香居然真的和十几年前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说更精神了也不错。
其实这也难怪,他们看不出是因为信妙香的修为深厚。但若是芽儿,或者夏飞泽那样的修为必然一眼就会发觉出他和曾经的截然不同!
那时候的信妙香修行魔道,虽然身上有股傲气、冷酷,但却有种让人不那么舒服的病态,比如肤色过于惨白了。
而如今他开悟释家大法,神情和容颜都较当年要温和、安详的多。所以虽然乍一看容貌的确没什么变化,但气质已经是大不一样,稍微相处多点就会自然而然发觉!
而如今再提起当年,信妙香死讯传到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战乱,根本谁都顾不上去深入探究消息。而刘东江家虽然资产丰厚,也没少被地方官盘剥。
金玉园倒是没遇到什么危机,反而是欧阳琛那帮人,不少青壮都被拉去从军了,只是没有一个人回来过。
再有就是他们这些人真放到江湖上,说实在的也不算什么厉害人物。也就是最近才听到了一些声息,知道当年天长山庄所以能几乎一瞬间就同时袭击了江湖上各大门派,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信妙香!
昔日信妙香初到此地,曾两日夜间屠尽周遭五寨,杀人过万。当时江南绿林中人人自危,但天长山庄却暗地里给他们打开了大门,那所有人还不争着抢着去投到夏飞泽门下。
最后,一朝起事,那些人就成了夏飞泽手中实力非凡的主力大军,别说小门派,就算是云天阁、灵缘天域那样的玄门大派,也不过就是一两百人,面对潮水般的贼匪根本无从抵抗。
坦率讲,刘东江至今仍旧觉得当年信妙香难辞其咎!因为毫无疑问,就是他把那些人推向了夏飞泽。可他也知道那些人迟早会像随风草一样,不是被利益收买,就是被威胁拉拢。再加上不久之前除了胡奇的事,老人实在感觉没脸面去怨怪信妙香了!
这边各地收到消息的江湖人物仍旧不停赶来,而信妙香等人到金玉园的次日,便有人来送请柬到江边赴宴!
首先,当今世上还敢请信妙香赴宴的,要么就是活够了,要么就是根本没明白自己怎么回事。况且这江边设宴,如此风雅的事显然不是哪两种人能干出来的。而看到最后署名倒也可以释怀了,因为主人就是信婉茹!
说真的,天底下你就算活上一百年,想看到一次真真正正一大群人确实完全出于真心态度意见一致的情形,真的很不容易!
首先就是金玉娘和欧阳琛,虽然已经很久没见,但他们心里仍旧记得从小就不太喜欢那位大小姐!刁蛮任性,什么都要和弟弟争,哪怕在很多人面前也没有礼数。小小年纪对仆人非打即骂,若非大家都念着主人夫妻是好人,真对那大小姐恨透了!
而且,如今信婉茹居然还嫁给了弟弟的仇人,很难让人相信她此来是为了念着手足之情看望弟弟的!
当然金辉他们那些人也不愿意他去,因为他们都知道信妙香目前还不是夏飞泽的对手。并且,说心里话,对信妙香所有人心里都觉得拿不准他的脾气。再怎么说人同此心,毕竟人家可是亲姐弟!
不过信妙香既然决定要去,谁又能拦得住?在他看来如果夏飞泽想啥自己,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直接来动手就够了!他一定明白,自己的那个姐姐可不会因为自己恨他那个老公公!
独自赴宴,江边并非只有信婉茹自己,还有其丈夫夏碧晨!相比之下,姐姐衣着华贵,一副荣耀无限的样子。而夏碧晨看到自己,反而明显有忧患之色!
相对而坐,信婉茹首先开口“秋哥儿!不是当姐姐的一见面就说你,十几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姐姐在你心里没分量,爹娘你也一点不当回事么?”
信妙香听了淡然一笑“姐姐言重了!你现在看着不是过的很好吗?爹娘也都不是一般人,自然不必我非要操心。小弟生来就是劳碌命,这也是无奈啊!”
“哎!你人何等聪明?从小就是才智卓绝,我实在搞不懂,好好过日子就不成吗?为什么非得没事找事呢?”
“哦?姐姐这话什么意思,小弟可不懂了!”
“不懂?装的吧?当年你想报仇,也别管有没有道理吧,反正不是都已经了结了吗?如今你说你想过日子谁也碍不着,想成仙也没人会拦着。可你非得到处杀人放火,咱们信家世代忠良,你真想把祖宗名声都毁了?”
信妙香听了转念问“姐姐这话,莫非此番是受永天皇帝差遣而来?”
“正是!圣上仁厚,一直都对你非常器重。只是因为知道你没有功名之心,不便强求。可你如今这么无法无天,也太没道理了。所以圣上让我来劝劝你,如果你想做官,或缺点什么张口便是。无论如何你既然已经和冰妍成婚了,那就是当朝驸马爷,一家人非得弄到反目成仇不成?”
信妙香静静听着,轻啜口茶沉吟问“不知皇帝的意思,打算给我个什么官呢?”
信婉茹一听面露喜色,忙说“凭你的才能,什么官不能当?只要你一句话,我去回禀圣上,一道圣旨罢了!”
“一道圣旨罢了!”自己姐姐的愚蠢,实在让信妙香感到哭笑不得!他看的出自己这个姐姐真是已经没救了,但夏碧晨明显良心未泯!只是家国天下,设身处地的想想他的确也不容易啊……
一念及此,信妙香佯装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而观察对面二人,姐姐是曼联的殷切盼望,而夏碧晨则是满面纠结,惭愧!
“这样吧!说当官我的确没什么兴趣,之前我杀那些官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不过姐姐,小弟我从来也不是个会对别人忍气吞声,任人欺负的人吧?”
“这个……”
天底下最难听的就是实话,最难回答的也是事实!信婉茹神情有些为难,夏碧晨长叹声“秋哥儿!你放心!天长山庄对你绝无丝毫恶意,你身份超然,若是彼此能够相安无事便是最好的情况!”
他这话对信妙香来说信息可不算少!看样子他并不是假装示弱,那夏飞泽是发生了什么?
不对,如今的夏飞泽若是因为什么事无法过多行动倒是可以理解,但不可能认为自己就有可能对其出手!
可无论什么原因,只要夏飞泽目前无法动弹,对自己总是有益无害的。
当下,双方算是达成了口头的协议,以大江为界,彼此互不侵犯!当然信妙香也说明了,犯我者死!
另外他也看得出,姐姐对目前的实际情况的确所知有限,甚至她知道的都只是别人告诉她的,事实成分恐怕少之又少。
但夏碧晨如今不仅仅是对事态的心意而已,他身上似乎透着种迷惘,甚至绝望!他是自己不经意间察觉了什么?还是从一开始就真的都明白了?
信妙香对这两个人的观察,倒不是因为想对姐姐手下留情,或者看看夏碧晨是否非死不可!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夏飞泽,根本不能去过多的考虑面前挡路的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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