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人有必要明白,被抛弃总好过被放弃,因为前者至少证明你还有过有用的时候——
三年多前,信妙香的双亲被其姐姐信婉茹诓骗到了昆仑,打算威胁他。可双亲心寒绝望,自尽在亲女儿手上。
这件事不只信妙香自己从未再提过,任何人也不曾敢当他面说一个字。可没人提,不代表什么也没发生。
这种事,必然将成为信妙香心底永远的痛!但势必也会被很多人当做私下里闲谈,调笑的有趣话题。那么高高在上的信妙香,居然会如此家门不幸,说起来多解气啊!
后来信妙香用了一年时间走遍天下,而那时曾有个人上霁云山去想向他负荆请罪,就是王小王!
因为信持平去世,四个弟子中两个已经有了家室。金山虽然不讨人喜欢,可金辉念着总是自己家中后代,于是带在身边教导,本打算传授衣钵。
而王小王最后跟着信持公回到了东海,一开始他还算安分。可渐渐的就原形毕露了,时常到处乱逛,真说什么大罪真没有,可小偷小摸,占小便宜,在饭馆、酒铺想方设法吃霸王餐的事简直每一天断过。
对于那些小老板,王小王也没要什么大鱼大肉,往往一壶酒,一碟花生或咸菜,说不清、道不明,真保官也不好解决。后来还听说是贤王家的侄子,百姓们颇为爱戴信持公,便都觉得息事宁人。
可王小王更加变本加厉,毫无会意。终于信持公知道了,但想他本来也是个苦孩子,跟着大哥很多年东奔西走日子过得也辛苦,没受过什么教导,便只狠狠的斥责了一番。可转头却又给钱。
因为信持公觉得大哥平生清贫,估计是徒弟们日子平时过得苦。可实际上远不是这样,王小王要说能富甲一方那是骗鬼,可凭他的积蓄丰衣足食一辈子也是绰绰有余了!而且他那些毛病,说到底就只是毛病而已!
王小王为人其实本来很聪明的,但一来相貌可憎,二来性情厌人,所以从小到哪都不讨人喜欢。
当年从金山派改拜信持平,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整个师门就没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后来跟着信持平走南闯北,信持平和两个徒弟都是忠厚老实人,金山比他还更讨人厌,所以也就一直都挺安稳。
但就他那副尊容,走到哪都难免引来不少厌憎的眼神,他多机灵?当然知道怎么回事。
而想想平生,自己从小无父无母,到处遭人嫌弃。可自己只要有钱用,一生无忧,何必在乎别人如何?
久而久之,王小王敛财积私的习惯越来越难改正。一方面确实是从来没人真正给他讲过什么实际道理。二来他从来只是一点点的小钱,不惹眼。于是,这个毛病就成了一种不用意识反应的习惯了。
而当年信持公也想到了这些,可考虑到王小王再不懂事,也是快四十岁的大男人了,再想循循善诱未免完了,恐怕只能是下猛药疗沉疴了。
后来,信持公让王小王去护送一批银两,而那笔钱只是一座小镇城防军的军饷,数量不多。如果顺利就算了,万一王小王真搞小动作,正好借机重罚一场,而且也容易补救,不会造成什么大后果。
坦白讲,文治武功信持公的确都是上上之选,王小王连边都挨不上。可论斗心眼儿,耍鸡贼,两人就天差地别了,只不过是王小王强太多了。
所以,鉴貌辨色,王小王观察情势之余,也明白了其心思。但无论如何,他人有毛病是没错,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也绝不含糊。
“军饷”说白了,不管大小多少,那可是买命钱,王小王自认再贪财,混账,这样的钱如果碰了就太缺德了。可今日这差事给办好,就正让人都知道自己并非无知奸邪之人!
可他这边欢天喜地的去了,那边信婉茹来了。等王小王回去的时候,听说是大小姐请了双亲去,他当时心里确实也有疑惑,但人家终究是骨肉至亲,自己怎么说都是个外人。何况计算信婉茹和弟弟信妙香再不和,她总不至于害自己亲爹娘吧?
于是,当消息传回的时候,王小王悔恨极了。但那时一切都晚了,思来想去,王小王感到自己从小到大都不招人待见,师父也好,师叔虽严厉,但凭心讲岂不是为自己好?
如今他们都走了,普天之下两个师兄倒是没的说,但他们本身并非富贵,何况他们的家人也不会多喜欢自己,何必去讨人厌呢?
想来想去,王小王觉得偌大天下自己唯一能投奔的恐怕只有玄心门了。虽说信妙香的确也不喜欢自己,可自己其实也这把年纪了,也该洗心革面才对。
不过去见信妙香光俩爪子去请求收容肯定没戏,送礼?别说舍不舍得,自己能拿得出让他看得上的东西?
最后,王小王想到耍个花招。按想象自己去其面前跪求一死,信妙香何等身份?况且此时自己也没什么直接关系,他念及自己过去跟过其大伯,父母的情分,说不定会心软!
想的挺好,可到了霁云山王小王才知道连玄心门在哪都摸不着边。
可倏地,王小王见到了个熟人,怎么有人会提个大皮球爬山?不是球,是金山!
两人一见几乎就差抱头痛哭了,王小王过的不舒心,金山也不见得比他好。跟着大剑客亲叔祖说出来挺有面子。可成天被强逼着练功,简直就苦不堪言了!
后来为了大事,金辉还是把他先送回家去。可回了家也并不见好,很多时候他自己也忍不住想,爹年轻时也曾是十里八村的俊品人物,娘更是出名的一枝花。就大哥也是继承了双亲优点,打小就总显得高人一头。
本来在娘胎的时候,双亲盼着是能求个“好”!可却万万没想到生出这么个玩意儿,在家的时候金山就始终觉得浑身不自在,除了娘面对自己伤心怜悯,根本都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总算是把叔祖盼回来了,虽然练功辛苦,但总比在自己家里遭人白眼好多了!
当天金辉本是带他去霁云山打算看望信妙香,却没想遇到了王小王。
白雨出来迎接说师父尚未回来,显然没有请客人进去的意思,金辉就只好告辞。
而王小王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之后,就没露出过一丁点告辞的意思,可以金辉的身份年纪和品性怎么也说不出让他滚蛋!
以前一个金山怎么都好摆布,了不起就是动手教训,毕竟自己家的后人。可多了个王小王,俩加起来也八十岁的人,当谁面打谁这手都实在是打不下去。
金辉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这个人如此不成器,当年真是何苦自找麻烦!而如今又多了个更麻烦的,自己看看都过百岁了,难道终究要自食其果,自毁清誉?
今天在这,实际上又是这俩货闲的蛋疼惹得麻烦。
前几天金辉带着两人来了这附近,本来是打算去玉皇寺访友的。两人闲极乱逛,遇到了一行十余个僧人穿街而行,沿途两侧百姓很多自动往他们背后的背筐中投钱!
这新月寺规模不小,可僧众加起来一共也只三十来人。平日里他们都是靠在附近山里砍柴,采药,然后送到附近城里的闹市区。但他们从来不主动收钱,而是任凭百姓施舍。
即使新月寺中,也从来不提供任何香烛祭品,一概任人自便,更加从来没人主动劝捐。
两人不知详情,可王小王见人家走路就有人给钱,但和尚们始终都没看过谁一眼,不由得压根都酸透了,当场风言风语的说闲话。
僧人们仍旧对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可却惹火了周围的百姓。一通大骂,两人虽自知理亏,却不愿当场丢脸。
他们本事不算强,但一般人也打不过。可无论怎么说,他们也不会随便对普通百姓动手。
那气急之下两人便想找和尚们出气,可人家还是根本就不搭理他们,连个台阶都找不着两人更加是恼羞成怒。
回去之后两人商量好久都想不出个好办法出气,显然不能拖金辉下水,连说都不能说起。
而恰巧渡悲到了,于是两人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今早金山借故把金辉诓走,王小王就设法说起这附近有个新月寺,里面的僧人很嚣张,为祸一方。
渡悲乃是释门高人,一听有人败坏门风自不能忍。而他虽然也知道王小王不是东西,可最多敛财,但出家人素来清贫,没什么能惹他找茬的必要!
于是渡悲信以为真,竟跟着他来本想劝导一二的。可新月寺的僧人对他所言完全莫名其妙,却有人认出了王小王就是前不久城中无故寻衅之人。
王小王借机胡搅蛮缠,渡悲本也聪明人,只是受了成见束缚,加上无论如何出家人该有涵养,他却忽略了王小王多气人?
而且新月寺规模庞大,但却只有这三十来个僧人,除了广敛不义之财还能有什么解释?
最后先入为主的渡悲与僧人一言不合,便相约比斗。王小王只是想出口气,却根本就没考虑过后果。
而一见信妙香居然不知为何出现在此,一下子心就凉了,他明白这祖宗可不像渡悲厚道。可事已至此他只想了不起事后再想办法搪塞,推诿。当即便先打招呼,想把他师徒先支开,让渡悲教训了此间和尚,自己出口气再说。
可信妙香岂是能让他轻易算计的人?一看苗头不对,信妙香当即先阻止场中争斗,详询情况。王小王暗中一抖手,心里这个悔啊……
渡悲和僧人们彻底明白了怎么回事,都是气得跺脚,咬牙切齿瞪着王小王。若非碍于信妙香在,渡悲头一个就想先揍王小王一顿!
信妙香倒不在乎王小王挨揍,只是他对此间情况也颇感疑惑,因此十分想先弄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