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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深渊中自由
    做事情的方法总可以有很多种,但一定不会比能发生的事情多,因为人更喜欢没事找事!



    信妙香早就知道叶空和霍纹依命不长久,倒不是他不想帮朋友,也不是不想见他们最后一面!但生而为人,寿命必然有限,今时今日的信妙香终究还是个人,如何能阻止人死?



    而相比见一面,他相信朋友更关心自己死后师门的基业。霍纹依是久已卧病在床的,而一百多年的交情,叶空有几斤几两,信妙香心里有数。至于松风苑是否有风云山庄的内应?



    坦白说,信妙香最初对此并不确定,直到叶空去世他才能确信这一点。



    的确,叶空活到今天的累积,功法修为也必然有一定的积淀,一般的幻术障眼法根本不可能瞒骗过他。而信妙香自己对术式也算有相当的心得,所以知道要施展高明术式,一定的空间、时间都是必不可少。



    所以,即便不算叶空和霍纹依二人桃李满天下,单单松风苑内常驻就有数百弟子,而且松风苑占地不小,和周遭附近向来敦亲睦邻。想要在这样一个地方困死几百人,让叶空也无法察觉到术式幻境,可以说是不可能的!



    至此内奸是谁?便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虽然目标比较有限,可终究是不确定,毕竟一般人要连续行动却不会引人怀疑,这个人在松风苑内的地位也必然不一般。



    因此信妙香暗中设计,让夜阑做局,在叶空死后仍旧置换出了另一种一般人看不出区别的幻境形式。结果确实令松风苑内人心惶惶,而这时辛凯首先站出来声称要担负师门责任,其实不过就是要继承掌门之位,然后还要大办丧事。



    很多人对此不以为然,坦白说辛凯要继承掌门之位没人能反对,但怎么也该先让两位逝者入土为安吧?而且松风苑弟子虽多,基本上都是贫寒出身,又自小受二老培养教导,都是简朴惯了的,可辛凯却编出一套说辞。说松风苑就是因为素来简朴,有损玄道名门颜面,因此遭到了上天和祖先的不满,才会降下灾难!



    不过辛凯如此,一来是为了把事情搞大,使自己这个掌门人可以风光登位。二来之前说过,他并不是个很安分的人,早就辛苦极了,如今实在是忍不住要改改平生了。而最重要一点还是想展示一下自己辛凯不是个无能之辈,向谁展示?



    首先是风云山庄,可他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想让信妙香能看到自己?到今天他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这辈子曾经无数次想象过,纵然师门势弱,师长无能,但毕竟他们有个好朋友,那是在这世上无与伦比的。人家哪怕能多看自己一眼,手指缝里流出来的好处都够自己受用一生。而若是松风苑,叶空、霍纹依真如江湖传言那般,与玄心门、信妙香关系那么紧密,自己又何至于去自贬身价,以好歹玄界名门首席大弟子身份去攀附一个区区武林门派?



    反正,夜阑在置换了幻境之后一直暗中观察整个松风苑。果然看到辛凯自己跳了出来,而夜阑趁机撤去了幻境,辛凯丝毫没起疑,真以为是靠山在暗中帮自己,所以更加目空一切。



    松风苑那么多弟子中真相信的其实寥寥无几,可眼前的事实却也没法反驳。而之后夜阑则数次暗中尾随辛凯行踪,发现他常常与人密会,而每次与他相会的人最后都会走进风云山庄的暗桩。



    信妙香得到了实证,他并不会害怕和风云山庄正面对敌,可除非掌握了其背后真正实力,否则他们至少对自己还是有用的,至少自己不能主动先出手。这样也是一种试探,要看看他们的计划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可以从其言行,行动部署,以及面对自己时候的态度和忍受力,综合起来也就可以判断出个大概了。



    风云山庄的人在丧礼后便即告辞,这里的确也没他们什么事了。而人们再回头,辛凯也早就不知去向了,但自然也没人会去在意他。



    此外其他的客人也很多没多留,一来不愿意过早被风云山庄视为敌人,二来明白信妙香并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无谓去他面前自讨没趣。



    说实话,在信妙香眼里,松风苑算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了。名气虽然不小,但真本事还真没什么能值得拿出来说说的。如今叶空和霍纹依这再都一死,如今的松风苑根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不过信妙香自己如今既然已经接手了这块烫手山芋,想就这么二话不说直接扔掉,显然也不可能了。



    沉吟半晌,信妙香看向谭慈缓缓问:“我和你师父、师伯乃是百余年好友,松风苑若是有难,我必然责无旁贷。但你也并非孩子了,如今的大局想必你也能看得懂?”



    谭慈听了当即跪倒在他面前:“不瞒仙人!家师是师伯在日便曾提及天象频变,恐天下将有大变数!今日本门得以保全,实乃全仗仙人。今后仙人但有差遣,松风苑上下必然万死不辞!”



    信妙香轻轻摇头:“若言生死,我也不必和你多话。因为那别说你,就算我也没有更多选择!而我所以要和你言明在先,是也许你和松风苑今后的名声恐怕会有损失!”



    他说出这种话,也就不难想象将要发生的事显然不是能简单答应的。可谭慈左思右想,看看自己师门如今情势根本就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除了相信信妙香,还能指望谁?



    而信妙香说出的事,确实不仅松风苑,连其他人听到都感到不可思议!原来,他要在松风苑附近开设一座洞府,目的是作为妖域连接人间的临时通道。



    虽然对此很多人都惊讶,不以为然,可首先信妙香可绝不是个会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人,那么即便如此行为可能会造成日后引狼入室,只能说明事情已经严重到不得不冒那样风险的程度了。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松风苑今日祸患,在于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不愿依附风云山庄。可莫说松风苑,即便问遍了世人,又有哪个会真心觉得妖比人亲切,可信?



    而信妙香对此也自然会给出解释:“我不可能一直守着你们松风苑,何况事到临头我守着也没用!凭我和你们两位师长的交情,我也不用有什么避讳,凭你们这些人现在松风苑是连自保都难。而我要打通妖域和人间通道是必然之举,未必非要在这,只是事赶事到了一起才会提出来。而我所以要与妖域联手,也无非因为同仇敌忾。可唯一的问题是这件事一旦开始,你们松风苑在江湖上便必然要受到一些污名,但名声是你们两位师长最看重的东西,所以我不会勉强,你们自己决定!”



    其实根本已经不存在勉强一说了,此时的松风苑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而且相比归附风云山庄,即便群妖在侧,自己仍旧独立。更何况无论是天下浩劫,还是自己一家立场,相比风云山庄早就显而易见的吞并,好歹信妙香还能相信不至于生出蚕食自己的念头。



    距离松风苑本院后侧山头的另一边有个地方,是个不小的山谷,信妙香便将当地作为连通妖域的通道。而接下去的事,也就不是别人能帮上忙的了。



    此时纯阳心里一直非常苦闷,他很想可以亲自和师父一起并肩作战,为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做点事。可姑苏,总商会怎么办?他很清楚,虽然师父表面严格,公正,但其实一直以来还是更偏向自己一些的。



    可师父的性情却是无法改变的,他不会干涉弟子的人生,也不会允许别人随便去帮助他,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能会把自己和这个世界彻底隔绝,独自去承担一切。



    世俗并不会以此为常情,但纯阳知道自己的师父从来就不会受到世俗的约束,这一点他早就明白了!



    夜晚的山顶八面来风,猛烈汹涌,信妙香独自伫立悬崖,仍旧可以从脚步声就听出来到身后的事自己的徒弟!



    “弟子拜见师父!”



    信妙香轻叹声问:“小七!你有没有怪师父太绝情了?”



    “这……,弟子不敢!”



    “不敢?那就是说虽然害怕,可还是怪的?”



    “不……不,师父行事必然有原因,弟子无能参透。但弟子心中,师父所为,必定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信妙香淡淡苦笑:“是啊!可我从来都只把理由当做借口!就算我说不干涉你们的人生,听起来是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可很多人一定会认为是我不负责任的借口,更何况莫说你们,起码今时今日,世间苍生又有哪一个可以不被我去干涉,影响?”



    “师父……”



    “其实没什么不同,无论人们心里怎么想,到底就是同一件事。你也好,纯绅也罢。你们都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而我也一只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不管愿不愿意终究一刻也不能停。你们自己若愿意永远只做孩子,我可以保护你们,甚至为你们去承担一切后果。但迟早一天你们会因为觉得被约束而心生厌恨,会因为被世人认作一事无成而心生埋怨……!不用急着否认,毕竟对我而言活到今天见过的人都没什么区别!”



    纯阳无话可说,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小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师父说的“必须”的功课。



    越是必须用功,必须学会的东西,纯阳的耐心就越差。如今自己是长大了,但是否有信心去否定师父曾经设想过的后果?没有……



    半晌,信妙香轻轻上前半步,只剩下脚跟位置还踩在悬崖边上,纯阳心头一惊!



    “我的一生就像这样,仿佛一只都站在悬崖边。世人眼中看我高不可攀,凌驾一切之上。可没人看到我只要稍微一点点意外,就可能落入进退不得的境地,而这狂风就会吹到一只站在我身后的他们。我不敢冒险去尝试,因为我并不是所有事都能保证不会连累到别人!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怕自己在世人心中的地位降低,而是我根本就别无选择!今后的一切,不再是凡人可以涉足的境地了,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而我,的确从不喜欢凡人,他们做不了的我去做,可他们却连自己都从来管不好。我实在对他们一点都喜欢不起来,而你和纯绅最初对我的质疑,不过就是由此而来的……”



    纯阳没否认,因为这的确是事实:“可是师父!恕弟子直言,若是真对这天下,对苍生彻底放弃希望,那岂非更加不会有好转的一天了?”



    “没错,可这一点在你我之前岂非有无数人都明白?可小七你告诉我,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纯阳微微蹙眉,思考了好半天,却发觉自己想不出答案!



    信妙香这才缓缓回头看向他:“对我,自由就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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