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走后。
房间骤然间陷入沉默。
玲珑面无表情,坐在主位上,随手把玩着一个小小的茶杯,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
可实际上江平的无视让她感到愤怒。
但她知道愤怒并不能帮她解决任何问题。
此刻的江平的确不可能是她对手,以她的眼力来看,江平的精气神就像一个八十岁老人,好似风中烛火,摇摇欲坠。
但她不是自己师父,没有镇压一切的力量。
旁的不说,就是给江平推车的那个女人,不光是颜值可以与她媲美,还有她身上隐晦深沉的气息,就不是一个好应付的对象。
在她身上,玲珑能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威胁感。
这个女人,不仅在容貌上可以威胁到她,在武功上,与她也应该没有多大差距。
而她,却甘愿给一个废人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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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江平的武功已经没有多重要了。
就算他现在连一只鸡都杀不了,可他一声令下,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能逃脱。
大势在他
此刻的江平,让她不由想到了赵皇,那个她既不喜欢也不厌恶的家伙。
他的武功也就普普通通,但在他面前,除了她的师父之外,天下众生,都要在其面前臣服。
这就是权和势的力量。
只要身处俗世,便逃脱不得这张权势的大网。
就连她,不也是在赵皇的邀请下,半推半就接下了武道司的副司长的位置。
不过若是让她就这般放弃认输的话,那就小瞧了她。
玲珑目光扫过神色不一的五曜主事,也没有再说些什么的心思。
刚才的那一拳,在江平到来之后,对于他们的威慑便开始烟消云散。
玲珑暗暗记下一笔,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正准备招呼自家师兄离开。
江平能够叫人。
她自然也行。
虽然之前她并不打算将那些师兄姐们扯入武道司内,但此一时彼一时。
她不是迂腐之人。
既然师父没有反对,那么她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在允许范围内。
她没有江平那样随随便便拉出来十几个大宗师的能力,但几个大宗师还是可以的。
毕竟他师父身为武林神话,便是随口指点一句,也是一个大大的人情。
而她作为赵抟的亲传关门弟子,用师父的人情请来几个大宗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何况她还有那么多的师兄,师姐。
他们虽然不一定拥有武道大宗师的境界,但能够成为一位武林神话的记名弟子,实力在同境界当中当属佼佼者。
只要能邀请一部分过来,她如今的窘境就能大大改善。
之前的时候,江平还未露面,她心中不免有些轻视,自觉以她个人能力就足够掌控一切局势。
但江平短暂的露面,对她造成的冲击却是巨大的。
她自然不会再坐以待毙。
到武道司来,她是要实现自身抱负,而不是来听一个病秧子的命令。
可玲珑才刚起身,就见外面走进一个神态沉稳的青年男子。
他模样普通,气质却很干净,身穿得体的武道司飞鹰卫士服,袖口用金丝线绣着一颗金色的太阳。
他是日曜卫的一员,随着江平入主武道司,整个日曜卫就开始行动起来。
“传司长令,请副司长玲珑,五曜主事于明日午时在正堂衙门会见。”
说完,青年男子顿了一下道
“另外还有火曜卫主事白雄大人,司长大人说要你记得答应他的事情,十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正愁眉苦脸的白雄听到青年男子的话,脸色直接垮掉,但还是答道
“回去告诉司长大人,就说白雄记得,请他放心,”
其余四曜主事也是点头应是,态度很客气。
只有玲珑瞅了一眼来传令的日曜卫,直接出了议事厅的大门,气势滔滔。
身后师兄张伟赶紧收起地图跟上,一边走一边还跟日曜卫抱歉道
“不好意思,玲珑副司长想起有些要紧事要办,你记得给司长回话,就说我们一定到。”
那日曜卫知道这些是大佬们的不对付,闻言他朝着张伟点点头,就当自己没看到。
“江平回京了”
御书房中。
赵皇听着海大贵的禀告,目光转向一旁的桂公公。
赵宁受命前去请江平回京,自免不了他的暗中授意,否则桂公公这般武道大宗师也不可能跟着去当一个保姆。
想支使一个武道大宗师级别的老太监跟在自己后面,赵宁显然还没有这个面子。
“你对他怎么看”
赵皇问道。
桂公公见陛下询问,自知避不开了,他沉吟片刻,才有些斟酌道
“江平此人,性格乖张暴戾,喜怒不定。”
“档案中,海公对他的判断极为准确,奴婢不知他以前是何样子,但此刻的他的确是十分危险。”
“奴婢此次陪同平阳公主前去,却是差点被他杀鸡儆猴,似乎从未在意过奴婢的身份。”
“而且他身边高手众多,奴婢之前稍微想要靠近一点,内心就有预警出现。
这也说明此人的戒备心极强,普通的手段连近他身都做不到。”
“他如今出行不管到哪儿都要带着他的那位侍女,看来他的身体是真的无法恢复了。
只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才更加危险。”
最后,桂公公更是感概道
“人不畏死,何以死迫之。”
“那他和宁儿呢”
赵皇自然知道江平如今现在是个什么模样,桂公公的观察和判断只不过是让他对江平的印象再加深了一遍。
如今的江平就是个生死不放在心上的滚刀肉。
他更加关心的是江平和赵宁的关系。
他要用江平,可又不敢真的用他。
国家大事不可假手于人。
曾经他只以为江平是个有些小聪明,有些资质的幸运儿,靠着铁傲和天尊这两座大山,在黑白两道上如鱼得水。
最后更是借机和他搭上了关系。
到了现在,他已经对江平为了保命才投靠他的借口感到怀疑了。
只不过江平势力已成,他不可能再翻出什么陈年旧账来,何况还没有啥账。
江平之前可是乖得很。
结果生死关头走过一遭,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有野心,有能力,有魄力,有疯狂,唯独没了未来。
但赵皇喜欢这样的人。
他不能容许一个尾大不掉的人来掌控武道司这样的暴力机构。
神捕司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曾经的君臣佳话,到了后来,都会变成互相猜忌。
若不是最后国师大人出马
这一件事,赵皇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国师大人出马,以铁傲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轻易跟他认输的,他宁愿鱼死网破。
否则他当初也不会选择江平作为缓冲点。
如今他想要江平为他所用,起码是建立基本的信任度,那么江平是否接受到他的善意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赵宁,这个他曾经最喜欢的小女儿。
自她在成年礼上放弃了为自己选择夫婿的权利,现在的她就是她为皇室做出贡献的时候了。
那一晚上,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最大善意。
可惜年幼的赵宁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尽管现在的江平已经是个废人,没几年好活,但只要成了他的驸马,一切就好谈。
至于这其中是否愿意的赵宁,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帝王无情。
他是赵国的皇,此生为赵国计,除此之外,旁的一切都可以舍弃,包括他曾最爱的这个小女儿。
桂公公知道赵皇的心思,可是在这种时候,他不敢编造任何一句谎言来为那个处在懵懂的公主掩饰,帮她逃离厄运。
否则谎言揭穿的那一天,就是他身死之日。
身为君主,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欺骗,还是被身边亲近人欺骗。
桂公公回想一番,还是尽量地往好的方向说,他对那个没什么心计,直来直往的小公主也有几分好感。
毕竟她长得那么好看。
“回陛下,据奴婢观察,公主殿下似乎对那江平有几分感觉,回来之后,她还一直念叨着呢。
至于江平那边,他虽然对公主殿下表现出不假辞色的样子,可他却三番两次地原谅了公主殿下的无心冒犯。
想来在他心里,对于公主殿下,也是有些好感的。
毕竟以公主殿下的天香国色,世间没有几个男子不会动心
那江平即便坐拥群美,可是面对公主殿下,其余人便都是庸脂俗粉,俗不可耐。
若是能有机会与公主殿下在一起,他定是极为乐意的。”
桂公公言语间尽量将平阳公主和江平凑在一起。
他也没说谎,他们之间肯定有几分感觉的。
至于这个感觉是好感还是孽缘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知道以平阳公主的身份,即便没有江平,也会有其他人出现。
身为皇家子女,哪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
而江平这人,如今爪牙毕露,多么的张狂不可一世,公主殿下若与他在一起,起码是不会受了别人欺负。
看江平对待身旁女子的态度,就知道他这人是不会欺负自己的女人。
至于没有几年好活,对于平阳公主来说,更是天大之喜。
江平死了,平阳公主顺理成章分割他的遗产,接收他的人脉,从此一跃成为皇室中的重要人物。
即便以后再也无法成婚,但有权有势,有了强大的实力,还怕没有自己的幸福嘛。
这个世间,不管在宫内,还是在宫外,都是强者为王。
一时间,桂公公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大的善人。
听了桂公公的话,赵皇沉默了一下,最后叹气道
“宁儿喜欢就好,要是换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也不知道最后该如何恨朕。
海大伴”
“奴婢在。”
海公公上前一步听令。
“听说你与江平关系不错,平时称兄道弟,便是朕平日里说了什么话,你也会同他说”
赵皇突然说道。
海公公脸色一变,然后猛地跪地,十分惶恐道
“陛下明鉴,奴婢与那江平平日里都是在虚以委蛇,让他麻痹大意,对奴婢没有戒心。
如此才对他说了些不重要的话。
可是关于陛下的秘密和重要信息,奴婢是一个字都没敢说啊”
赵皇笑着摇头“堂堂东厂督主,朝野大臣百姓闻风丧胆的海千岁,也是这般窝囊吗
起来吧,朕知道你的苦楚,不会记挂的。
既然你和江平这么熟,那就将朕的意思偷偷告诉他。
向朕求亲,娶了宁儿为他正妻。
至于铁家之女,可以为他平妻,甚至他以后若是想要再娶其他女人,朕也不拦他。
但宁儿一定要是他江氏的主母
只要他能够办到此事,武道司任他折腾,只要不是叛国通敌之罪,朕都允了。
当然前提是他能让武道司完成他制定江湖秩序的目标。”
“这”
海公公一时间竟不敢答应。
他知道陛下是对他之前和江平走得太近的敲打,但因为他们之间更多是金钱往来,所以才轻拿轻放。
但他若是真觉得陛下不在乎,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时候他应该大表忠心,一定要完成陛下任务才是。
可是这个任务,他真的有点心里发憷。
以江平的心智不会看不出陛下吃绝户的用意。
到时候他不敢对陛下出手发火,承受他怒火的不就是自己。
这种事江平不是没干过。
当初他成为冰雕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
不过他瞄了一眼面色变沉的陛下,立刻高呼道
“奴婢定不负陛下所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说早死晚死都是死,但晚死一会儿总是好的。
何况他还欠着一百万两银子呢。
总不能打死他这个欠债的吧。
海公公这样安慰自己。
次日正午。
武道司正堂衙门。
宽敞的大门敞开,阳光洒进来,让整个大堂都变得亮堂堂的。
五曜主事坐在早已摆好茶杯的座位上,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是个木头人。
其中火曜卫主事白雄已经连夜写好了调职申请。
既然江平要将他调到和平降临去,不管他还记不记得在,自己却不能忘记。
这是态度问题。
而玲珑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自顾自找了个座位。
她师兄张伟好似影子一般,跟在她身后,手里夹着一副地图,默然不语。
人到齐了。
除了喊他们来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