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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萧瑾时
    日暮黄昏,巷子里时有人来往匆匆。



    青茗在自家主子后侧,道“主子方才似乎冲动了。”



    “冲动?”



    冷笑一声,精致的嘴角一抿,潋滟的眼眸里满是戾气。“若是冲动,那一下就该要了他的命!”



    一想到礼部侍郎说的话,她就想打断王自忠的腿,将他困于暗牢内,一时不说便折磨一时,待到无用,挫骨扬灰。



    眼微阖,宁芳笙将心中汹涌平静下去,同时对权力的欲望节节膨胀。



    主仆俩一路无言,到拱辰街,宁芳笙下了马车。正要到锦食铺给许晴柔带些她喜欢的小食。



    走到一半,眼前一个黑衣人走来,步履稳健。



    凝眉,那人也正望向自己。



    青茗看去,总觉得有些眼熟,可这脸实在没有特点,勾不起他的回忆。



    宁芳笙与他两人对视着,对方嘴角扯出个笑,给那张普通脸添了邪气。



    撇开眼,擦肩时宁芳笙手轻轻挥了挥,面色如常。



    错开约摸十丈,青茗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主子?”



    那香奇特,是一名医送的,寻常人不能察觉,他们自己人却能辨别,且十分持久,惯来用于寻人追物。



    “这是上次那人,叫引子细查,速去。”



    青茗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了。



    一个时辰后,黑衣男子回了一处城郊的小别苑。



    暗处走出来一个身着墨青色长袍的男子,“爷,咱们被人盯上了。”



    “甩掉了?”



    男人悠闲地倒了杯茶,神色恣意。



    墨离脸色微变,“属下失职,竟废了不少力气。”



    他有些惭愧。



    “哦?”



    萧瑾时喝茶的动作停住,眸子里显出兴味,声音里藏着笑意,“原来是我小瞧了他。”



    傲是傲气了,还有些本事。



    总归还能算是…她的哥哥。



    墨离看着自家爷的嘴角垂下去,这多年已然习惯了。



    怕是又想到了那位主子。



    这时候,雪白的一团“扑”地从空中落到桌上,正



    在萧瑾时手边。



    心事被打断,嫌它碍眼,萧瑾时一手拎着它的后脖颈扔到自己肩上。可怜的小东西疼也不敢叫唤,扑腾着翅膀,绿松石似的眼珠子提溜提溜转。



    “东西送到了?”



    雪雕是个灵物,能懂人言。听此讨巧地飞到萧瑾时胸口,小脑袋不停噌。



    “嗤”了一声,萧瑾时道“事做得还行,给你五斤松子。”



    雪雕一激动,就要往他衣襟里钻。未曾想被它拱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东西。



    瞥了一眼,萧瑾时这才想起来,随手就扔给了墨离。



    “收好了。”



    墨离:“…”



    公爷应该不知道自己的私章没了吧?



    萧瑾时低头看着白胖的一团雪雕,不禁有些嫌弃,“过些时候你去找墨羽。”



    找了就别回来了吧,胖成这副丑样子。



    “我不养你了,你自己随便找个下家吧。”



    墨离和这一团雪白对视着,相顾无言:“…”



    过了许久。



    雪雕早飞走了,天色也黑了,萧瑾时却仍坐在院子里,望着空空的树枝,也不知在想什么。他面上的人皮面具还未揭下来。



    “主子,您的面具,不若摘了,毒医说这伤体。”



    “嗯。”



    应了声,却没动。



    风簌簌地吹,春夜里的虫鸣声都要盖过了风声。



    可这时节,不该。



    墨离眸子一凝,立马跳跃起来,往墙根扑去,“何人擅闯?!”



    那跳出来一个黑影,他不急着离去,迎着墨离而去。什么也不说,动起手来。



    墨离拔出长剑,剑刃在月光下寒光熠熠。



    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游刃有余地应对不说,还刻意攻他不同位置,不想要他命的样子。



    墨离的眼睛眯了起来,直直对着对方的脖颈、胸口击去。均未果。



    风擦着长剑,发出铿锵厉响。周遭草木飘摇,一剑下去便是光秃秃只剩残叶。



    啧。



    月光下喝茶的人勾起了唇,眸子幽深,一下子知晓



    了对方意图。



    果然,那黑影剑指处,一直在墨离腰间。寻常那里都是挂着主人身份象征的物件。



    一番缠斗,剑光之中时有火花闪现。



    来人肩口被划开,露出血肉,眸子一转,纵身飞跃而去。



    墨离才要追上去,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别追了。”



    纵棋逢对手,心有不甘,墨离还是收了剑,退到他身边。



    “属下有罪。”



    “罢了,那是挑选过的人,身手该不错。不过你确实也需多练练。”



    话末已有些许冷寒。



    “是!”



    惶然低下头,墨离心悸。



    萧瑾时望着黑衣逃走的方向,兴趣盎然。



    “哗——”雕花红木门被推开。



    屋里琉璃灯盏下,亮如白昼。玉质的地砖上是西域进贡的绒缎,沉香木的桌椅花架,青玉的茶具,蟠螭琉璃的小鼎…无一不是百金千金之物。



    宁芳笙一身玉白的中衣,端坐着下棋,左右互搏。



    早已等候着了。



    “主子,青衣回来了。他试出了那人身边护卫,腰间有如令牌物,身手敏捷有正统护卫常习的招数,且靴底厚重,再加之先前所察,九成是西北某王侯的护卫。”



    “西北。”



    念了一声,宁芳笙放下棋子,“如此,细细盘查,给我一个名单。”



    “是。”



    入了夜,御书房中亮起宫灯。



    正有人把朱雀门口的事秉给了他。



    宣帝多年操劳,两鬓已染白霜,眸子却半点不浑浊。



    李渝说到王自忠似乎被打了,只听上首嗤了一声,顿住。



    他冷下脸,接着道“陛下,这王大人越发不识规矩!竟把宫门口当做他自己府门了。”



    宫禁之内,皇家地界,任谁都该谨言慎行。



    宣帝盘着手机的绿玉佛珠,冷笑了一声。



    李渝想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多问了一句,“陛下,瞧着宁太傅也冲动了,竟在大殿阶下失礼。”



    “芳笙是个聪明小子,你小看他了。”



    李渝垂头思索片刻,“奴才愚钝。”



    宣帝想起宁芳笙,便大发善心地解释了一句,“他是一品,该有一品的威严,不能谁都能犯到他头上。他也知道,这种蠢事,朕才不会去管。”



    在宫门前如此,更是杀鸡儆猴,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都知道,他年纪轻却不是好欺负的。



    “奴才顿悟。奴才差点忘了,宁太傅十四岁时就曾在战场中护驾,不该是莽撞赌气之人。”



    十四岁啊。



    宣帝眨了眨眼,一时有些感慨。那次护驾,芳笙用手为他挡了了胸口一刀,当时便昏死过去,那条胳膊差点就保不住了。就是如今,手腕上还有条又长又深的疤,手亦不如常人灵便。



    也是那时,这孩子才真正入了他的眼。



    说来,从前倒是留意过他那妹妹,瑾时幼年还在京里时,总与他那妹妹亲近。



    瑾时…还有淑妃。



    思及旧事,宣帝的神思一下子飞远了。



    此时敬事房的太监总管送了各宫妃嫔的绿头牌过来。



    “陛下?”



    “陛下?”



    连唤了两声,宣帝才回神,“何事?”



    李渝听出了被打扰的不悦。



    敬事房总管战战兢兢地叫人递上托盘,德妃嘱托他的话他也不敢开口了。



    宣帝皱眉看了一眼,烦躁道“下去,今夜朕自己在养心殿待着!”



    待人都下去,宣帝才叫了一声李渝。



    宣帝仰着头,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皱纹纵生的脸上,神情迷离。



    “李渝,你传信下去,叫定国公带世子早日进京。朕…”



    随着宣帝的停顿,整个养心殿都静了下来。



    “那孩子小时便聪慧,朕心里惦记着他。”



    整整十一年了,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