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当,西北两位权臣——定国公、汝阳王,率先进了京城。宣帝早收了消息,为彰显对这两位的惦念牵挂之心,一早便派了太傅和二王爷去城门接风。
陛下以及一干朝臣,便在殿中翘首以盼。
城门口,夏其峥等着无聊,便与宁芳笙聊起来。“太傅,这定国公世子,你可听说过?”
宁芳笙回道:“听过,不多,只知道是名声不大好。”
“何止是不大好哦。”夏其峥咂咂嘴,“何等纨绔才能叫浪荡贪色之名从西北传到燕京城来?也不知定国公怎还留他这世子之位。”
应了一声,宁芳笙眯起眼来,十一年前那个小男娃的影子跳出来,叫她想起送别时,小男娃揪着她的手不放。
你等着我,不许你忘了我!等我回来娶你做我媳妇!
心事渐渐散了,远远瞧见飘扬的灰尘与车盖。宁芳笙凝神,叫夏其峥:“王爷,来了。”
等到两大队车马走近了,两家的男子下车的下车,
下马的下马。
定国公萧鄂往后盯了一眼吊儿郎当的萧瑾时,目含警告。
宁芳笙、夏其峥走上前,“定国公、汝阳王!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两方拱手作揖,笑眯眯地寒暄。
汝阳王身后一众小辈规规矩矩站着,打量着京官,眼见那王爷身边的少年人漂亮得不像男人,脸色微妙。
微风里,一袭紫袍,一顶白玉冠,即便不言不语也让身后所有人都成了陪衬。
萧瑾时扬了扬眉,嘴角缓缓扯开。
他脚底下一动,后面萧旭眉皱起来,拉住他的手,“大哥!”
眼神分明在说:这是燕京,乱来不得。
随意挥开萧旭的手,萧瑾时扯着嘴角,悠悠出声:“前方那神仙妃子是何人?如此绝色,可否婚配了?”
清润的声音、不正经的腔调,悠悠荡荡扩散, 如石子落入平静水面,波澜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人一身水青色常服,身姿颀长如竹,风光霁月的外表。
萧鄂面色当即冷下去,眼垂下,“吾儿顽劣,让各位笑话了。”
转过身去,盯着萧瑾时,“孽子,安生待着!”
宁芳笙尚没反应过来,只见一人扬着放荡的笑,朝她走来。
定国公扯住孽子的衣袖,偏偏被他视若无睹地甩开。
其他人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要做什么,也不敢拦。
眼看着定国公世子朝太傅大人走过去,他两眼放光,明摆着是看上了。
竟是看上了宁太傅!
宁芳笙皱眉,拱手道:“世子殿下安好。”
盯着他,想起他说的话,面色一顿,然后瞬间冷下来。
萧瑾时伸出手,却见对面人后退一步。防备地看自己,“世子这是要做什么?”
他登时笑开,上前一把扣住她腰,直勾勾看着芙蓉面。
“美人若斯,叫本世子心神荡漾。敢问芳名?
宁芳笙一时僵硬如挺尸,反应不过来。
萧鄂目眦欲裂,“孽障!”
数百人之间,两个均非凡姿的男人就抱在一起!
啧,这一把小腰。
萧瑾时意外之余,感觉到对方的身体瞬间绷紧。坏心地想,不会这就要恼了?
宁芳笙骤然反应过来,眼眯起,“世子糊涂了!”
斥了一句,用力推开他。
青茗立刻站出来,瞪着萧瑾时大声道:“这是当朝宁郡王兼太傅,世子失礼了!”
身后宁芳笙紧握着手,忍住了打人的冲动。
萧瑾时咂咂嘴却不信,还要再上前,“你莫骗我,那明明——”
“明明如何?”
一个冷眼过去,宁芳笙笑,然而面皮紧绷,话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世子瞧清楚了。世子这番模样,怪道美名远扬。”
什么美名?
贪色放荡,纨绔翘楚!
萧瑾时眉微扬,身后定国公面色铁青赶上来,咬着牙:“孽子!你是猪油蒙了心么!”
一边说一边扯着他的手,定国公自觉面子丢尽了,不住地向宁芳笙赔礼。
其余人都傻了,才进京便看了如此一出大戏。
几个主要人物都努力维持着寻常礼数,匆匆结束叙话,往宫中去。
骑着马,受着各人投来的打量目光,宁芳笙忍着气。
马蹄“嘚嘚”,萧瑾时抬起手发呆。是不是他感觉错了,怎么有男人的腰那么细。于是时时抬头看宁芳笙。
嫡次子萧旭在后,心里啐了一口,更怨这样的人竟还能做一府的世子!
“太傅,如今你这美名怕是挡不住了。”
夏其峥憋不住笑,想着宁芳笙一个大男人,因貌美被当做女子,多么羞耻。而那定国公世子,也着实太荒唐。
脸僵了一瞬,宁芳笙道:“王爷饶了臣,莫再提了。”
话才落,有人走进生生挤开了夏其峥,凑到宁芳笙边上,目光灼灼如火。
“宁太傅?”
听不见。
“宁太傅?”
闭了闭眼,宁芳笙头一回想封了人的嘴。冷声道:“世子莫要再胡闹,国公爷该恼了。”
“胡闹?”勾着舌尖吐出的话,暧昧横生,“太傅何以说我胡闹,太傅如此仙人玉姿,本世子确实喜欢得紧。”
如此近的距离,萧瑾时望着那泛着玉泽的脸颊,心里想着宁芳篱。
喜欢一词,堂而皇之被一个男人说给另一个男人听,二王爷听着膈应。
“本世子眼拙,一见你惊为天人,以为是女子。可你是男子也没事,也可交好。”
宁芳笙喉头一梗。
方才说喜欢,现又两个男人交好?断袖么!
二王爷看宁芳笙脸都绿了,这才开口帮宁芳笙解围,“世子对太傅溢美过了,倒是看不见本王一样。”
他说着,宁芳笙驱马走开一些,面色是可见的难看。
她被夸,一是于身份不利,二是当朝虽喜美色却更重实力。这一出要是传出去,叫她威严怎么摆?
至此,从前小男娃的形象在她心里碎成渣。
二王爷搭话,萧瑾时只敷衍,眼勾勾盯着宁芳笙不放。
夏其峥觉得好笑,倒也不计较他失礼。
一行才到宫门口,太傅被世子轻薄的事就传开了。李渝把城门口那一出报给宣帝,宣帝如鲠在喉,噎得说不出话。
萧鄂怎么教的?当真教出个色欲熏心的孽障来?!
宣帝又急又气,偏偏只能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