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五百只鸭子,一个高子寒那得是三个女人才能抵得上。
萧瑾时的下颌绷成了一条线,脚下也加快了速度。却不想高子寒竟也没皮没脸地跟,嘴皮子上下不停动。
噔!
“我跟你说,宁芳笙这个人——”
萧瑾时骤然停下,瞪着喋喋不休的高子寒,皮笑肉不笑,一字一句道:“我不想知道!你与她亲近,找她去就是了!你再烦我,我还要好好跟你算红素的账!”
“…”
高子寒皱了皱鼻子,又笑开,“你果真知道,就说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之间的算计说不得算计,不过是互相糊弄罢了,端看谁能糊弄过去就是了。如此看来,是萧瑾时占上风了。
目光挟了深意,高子寒想着忍不住咧嘴,宁芳笙吃瘪他也是愿意看的。
“是!”萧瑾时环胸冷笑了一声,“聪明人建议你,回头再北转,请了个御医赶紧给你治治脑子吧!”
哼!
高子寒便看着萧瑾时扬长而去。
他自顾砸了咂嘴,桃花眼的兴味流转,深色愈浓。
从前宁芳笙也说过一样的话呢。
出了皇宫边上,青茗四处望了一眼,方才道:“主子,我方才在宫门边上,似乎是瞧见了高世子了。”
高子寒?
宁芳笙想起在宫门前跟夏瑞景说话的时候,背后如芒在背的感觉,想来就是高子寒了。却不知他那是做什么去了?
回了府,许晴柔正在她院里等着,一看见宁芳笙,又喜又愁。走上前牵了她的手,“你二舅舅回信了,愿意让你表妹许樱来,我很高兴。但她毕竟是你的表妹,我们又不能一昧哄骗人家,何况…”
许晴柔想女儿解了围,但她父兄那边她也是不愿意亏待的,如今笙儿虽说一时风光,往后又该怎么说?
这就是女人家的不足了,总是多忧多思,因总困在宅院之内,更是容易囿在这心思上。故而宁芳笙总是想许晴柔多出去游玩,莫困了心思。
宁芳笙定了定神,挽了许晴柔的手,温声道:“娘,您且放心,外祖家的事我自是百般留心的,万不让他们一个人受害。待表妹来了,我必将能说的事都告诉她,到时候她如何选择我都尊重她,好不好?”
许晴柔毛躁的心一点点被安抚,抬头望着女儿英气的眉眼,又想 她如何温柔贴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庞。
“好,娘信你,也不再说那些妇人言论。我知道,我的笙儿想的比谁都周全,我信你。”
夏天的风也带了温热,许晴柔的话正如这风吹进宁芳笙的心里,熨帖极了。揽了许晴柔的肩头,眼神温柔而坚定,“我的母妃也是最好的,合该享尽天下之好。”
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
“过些日子,寿王府大概要传出好消息了,母妃不爱走动,但也要去瞧瞧,沾沾喜气。”
这话跳得远了,许晴柔一时想不过来,不过提到寿王府,寿王妃咄咄逼人的脸便闪进她脑海里,令人生厌。“我与寿王妃不对头,你也知道的,怎还让我去她府里?”
“何况寿王家何时有好消息了?”
仰着头,不解地望过去。
只看到自家孩子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母妃信我的就是,您方才还说了,会有好事的。”
无端地,许晴柔就觉得她这是在“惦记”谁,还让人心里有些毛毛的。
离了后院,走到前院的书房去。两个同样灰衣装扮的人正一左一右地立在门框边上,不过青羽的身形比青衣更高壮些。
青羽见了宁芳笙,不自觉便挺了身形,倒不是畏惧,是长久而来形成的信服。
“主子。”
宁芳笙在他前面两步停下,上下扫了一圈,“伤全好了?”
“是。”
“甚好。”她的表情要比用词平淡得多。
“叫你们两个来,青羽,你去西南迎表小姐许樱回来,一路护送,遇到什么情况便发信告诉我;青衣,昨夜叫你领人守着陵墓,现在你亲自去,若有人擅闯——”
宁芳笙慢慢眯起眼睛,缝隙中闪烁着凶狠的冷芒。
“要不了他整条命,也得给我要了半条命!”
她似乎已经看见了某个人堂而皇之地立在陵墓门口,扬着挑衅而惹人厌的假笑。
转过身,负手而立,明明她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可就是让人情不自禁屏了心神。
“我的话,可明白了?”
“是!”
日头渐升,书房外的园子受了阳光的好,泛着绿油油的光;其中几棵石榴树打着艳红的花苞,正是榴花照眼明。
窗内,宁芳笙眉头微蹙,瓷白的手指间一个青铜印鉴被盘来滚去。
节度使印,如今虽是她的,然而明面上却用不得。
宣帝说叫她自己寻个机会摆到明面上,可总不能冒冒失失抢别人的差使再落到自己头上吧?
“啪嗒——”
食指一挑,那印鉴便从手指间掉落,咕噜噜掉在案台上。
青萍适时地送了一杯凝神定气的茶来。顺口也说了自己的疑惑,“主子,从前陵墓那里不是让人定期去看,今日怎么直接叫人守在那里不许离开呢?我倒觉得,您在等着谁似的。”
可不是在等着。
然而宁芳笙自己也说不清,只是直觉萧瑾时今日会去罢了,于是她便不说话。
青萍见此便退下了。
宁芳笙看着卷宗,时或抬起头看看,不知不觉时间便流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萍又走进来,秀眉纠结,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青萍抿了抿唇,而后伸出背后的手来。
手心上躺着一只大雪白团子,头动了动,露出蓝色的眼睛来。对上了宁芳笙的视线,弱弱地叫唤了一声:“啾啾——”
宁芳笙顿住。
青萍爱怜地摸了摸它的头,“奴婢方才在院子的地上发现的,它自己又飞回来了。”
不过一日,那雪白的羽毛已沾了灰,也不如前日透亮,也不知吃了什么苦头。
“啾啾——”
小东西颤颤地又叫了一声,它也发觉宁芳笙目光中的冷淡,爱而不敢,如此试探。
翅膀扑打了两下,歪歪扭扭地朝着案桌飞过去。
青萍到底逗着养了月余,心有不忍,只拿水光光的可怜眼神瞟着宁芳笙。
她如今也发现了宁芳笙与萧瑾时之间说不清的龃龉,而这雪雕分明是萧瑾时的,萧瑾时不留,它也没别的去处了。
看着雪雕落在自己眼前的桌上,宁芳笙眉梗着,眼色冷下去,“把它扔了,它的主子不留它,我留它是什么意思?”
“…”
青萍不敢违逆,心疼地上前,拎着雪雕的翅膀出去了。
到了夜里。
酉时末,青衣拖着一身浸湿的黑衣进了后院。他只站在宁芳笙卧房的窗边,并不进去。待青萍出来,这才借着灯笼的光看清了滴在地上的液体——鲜红混着红褐的颜色,血。
瞳子贲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