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茗瞪大了眼,失态地指着前面的某一处。
“主子,那人——”
风仿佛一瞬间停了下来,宁芳笙顺着看过去,远远一片的高墙朱门、金日黛瓦,全部都成了陪衬。
那个人还是一身不变的鸦青色衣裳,旁的细看不请,只有异常张扬耀眼的笑,结结实实落在宁芳笙眼底。
萧瑾时背靠在宫墙上,并不动,便是宁芳笙看过来,也是稳如泰山。
青茗终于是回过神,他皱起眉头开始怀疑青衣是不是撒了谎。看那随性的站姿,怎么也不像是重伤的人。
他旁边,宁芳笙嘴角轻启,呼出了一口气。
低看他了。
真是如打不死的蟑螂,白白浪费了她的担忧,道了一声:“是萧世子,你没看错。”
两个人表面上是如出一辙的云淡风轻。
那是出宫的必经之路,宁芳笙便当那个人不存在,昨夜也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悠悠地过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宁芳笙便愈发看清了
萧瑾时眼中熠熠的闪光,嘚瑟、挑衅、耀武扬威。至于旁的,她看不清也不想看清了。
大概是有一些日子没离宁芳笙这么近了,如今她走过来,萧瑾时乍一眼看得微微愣住。雪肤红唇也就罢了,尤其身形,说不够勇武都是夸张,太瘦了些,可偏偏又同文弱书生的弱鸡仔形态不同。他一时想到了些形容女人的词,余光留意到宁芳笙整个人都已快擦肩过去了。
“早朝没看见爷,是不是觉着爷快死了,可是很高兴?”
中气十足,真不像受了伤的。
宁芳笙眉头微拧,脚下竟停住了,似乎在认真考虑萧瑾时的问题。
哦?
片刻。
“萧世子,对了,你站在哪个位置来着?”
“…”
萧瑾时一口气登时提上来,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差点没把他噎死,背在身后扶墙的手也控制不住抖了抖。
人家连你站哪儿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管你去不去了!
“自作多情”的萧瑾时闭上了嘴,眼睛也一同闭上了。
瞥到了他的脸,宁芳笙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而后没事人一样甩了甩袖子,“我一时竟想不起来,罪过了。待我想起来,再向世子告罪吧,告辞了。”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等宁芳笙主仆出了拐角,墨离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默默扶住了萧瑾时一只手。也留意到,自家爷沾了一手的墙灰。
造孽。
萧瑾时才缓过气来,忍住了咳嗽的冲动,问墨离:“你找到高子寒了?”
“属下已给高世子下了帖子。”
“嗯。”
又是黄昏将近的时分,高子寒摇着绘江南美女的嵌琉璃折扇,不疾不徐地来到了四望亭。看到了萧瑾时,嘴角一扯,歪歪地作了个揖,“抱歉,我来迟了。”
说他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高子寒大刺刺地坐下,也不用萧瑾时请他,自拿起了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被他晾着,萧瑾时脸色不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高子寒:“…”
被这么看着看着,他就吃不下去了。明明他目光正常得很,可是高子寒就莫名心虚。
“吃完了?”
“嗯,很好。”
高子寒嘴角抽了抽,感觉回到了小时候被奶娘求着吃饭的场景。他也不端着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不过要是请我帮忙,那酬劳必须先给足了。”
“嗯。”
就这么一声,然后便不说话了。萧瑾时优雅地举起杯子,认认真真地喝起茶来。
“…”
高子寒瞪了瞪眼睛,有点要发火的意思。可不知是想起什么,默默按捺了下去,也端起茶杯来。
眼看着绯色的晚霞映照了整个天空,随之弥漫的幽蓝色正悬在下面,时刻准备取而代之。
起了风,吹动着湖里的蓬蓬莲叶,所有似无的烟火气息从岸边被夹带过来。
高子寒掀起眼帘,看着萧瑾时漠然不语。
这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知道这人不简单,可又
是怎样的不简单?
见面伊始,他便呈现出和宁芳笙完全不同的闹腾模样来,让自己觉得熟悉而有趣的是他看宁芳笙的眼神;而此刻,面前的他,身上又有宁芳笙的影子,那样的深沉如古井,宁静无波澜。
终于天黑了下去,藏在云层中的星星开始显露光芒。
高子寒长叹了一口气,就当自己落了下风,“有什么事你可快点说吧,小爷还想着回家吃饭呢。”
“请高世子随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宁王陵。”
高子寒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收起折扇,正色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讳莫如深的态度,让萧瑾时侧目。
“如何,凭你与宁芳笙的关系,怎提起来还是这样忌讳?”
这时候的高子寒不好骗了,肃颜道:“你且说去做什么?”
“不过去拜祭一下罢了,毕竟从前相识。”
“那你找我做什么?”
高子寒并没有放松警惕。
“我不认识路。”
“…”高子寒一时噎住,“你觉得我会信这种鬼话?”
萧瑾时邪魅一笑,“此刻信不信你都必须要去了。”
墨离应声抓住了高子寒的一只手,“劳烦高世子了。”
“你——”
高子寒气笑了,“你以为这就能挟持我了?”
“是请。”萧瑾时悠悠道。
再一次,墨离手中一动,高子寒手腕处便碰到了冰凉冰凉的一个物体,而且很尖锐。
他不过象征性挣了挣,手腕便刺疼。
那冷面侍卫这才马后炮地提醒,“高世子小心,属下是个粗人,只怕伤了您。”
高子寒:“…”
都划破皮了,真是谢谢你的提醒!
唉。
萧瑾时抬眼,勾唇笑开,“如何?”
“去去去去去去去!”
能不去么?
果然跟宁芳笙接触地都不是好人!气死了!
墨离便挟着高子寒上了车,一进去,墨离才发现里头还坐了个人,且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
他才要笑,牙还没露出来,那女子便从袖中拿出两把不同大小的匕首插在了车壁上。
对,硬生生地插进木头里的。
末了,还朝他甜甜一笑。
食人花啊食人花。
他这都造的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