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尹吓坏了,然而他不比夏瑞景偏颇,看的出萧瑾时脸色不对,赶忙把他扶起来。俊脸皮一片涨紫色,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不对。
宁芳笙被夏瑞景扶着,萧瑾时的话却如魔音绕耳,盘桓不绝。
望着萧瑾时的目光几乎淬了毒。
夏瑞景也是,恶狠狠剜了一眼萧瑾时,怒问道“萧世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才想指着宁芳笙的胸口,却发现她自己已经抬手捂住了。
柳府尹的心里已是泪流成河、滔滔不绝了,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招惹上这一群人哦。
眼看着宁芳笙眼神不善,他又没看到宁芳笙受伤,思及其先前对王氏的狠辣,着急忙慌把萧家世子护在身后。
口中讷讷,圆道“许是两位商量王氏的时候,有了分歧,一时争吵起来,情绪激动了些。皇长孙殿下,此刻宁太傅和萧世子实在不宜待在一处,请您先将宁太傅送回府上,至于萧世子本官会将他安排好的。”
“柳大人的意思,一句意见不合就算了?”
话凉飕飕地从柳府尹的耳边飘过,而后是萧瑾时破铜锣一般沙哑的笑声,听起来很费劲。
他从柳府尹的肩上探出头,“皇长孙好似对本世子很有敌意,可是为什么呢?”
嘴角的弧度显出几分促狭的尖锐,夏瑞景当即动了气,“你对本殿的老师做出如此的事,还叫本殿怎么对你平心静气的?”
萧瑾时笑“我做了什么?”
“你——”
“嗯?”
两双眸子一对,谁也不明白从何而来的火药气味。
宁芳笙究竟是听烦了,何况心尖汩汩溜进来的凉气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假若此刻谁来看见了,要怎么解释?
于是她对柳府尹道“就听大人的安排,殿下,我累了,劳你送我回去吧。”身子也向夏瑞景倾了一些。
些许若有似无的、熟悉又陌生的气味飘散过来,夏瑞景顺手就揽住了宁芳笙的肩头。
萧瑾时眸子往下沉了沉,浸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
受害的都不计较,夏瑞景还能说什么,冷眼扫了萧
瑾时一眼,道“是,老师,我们 这就回去。”
俨然一副乖巧学生听话的模样。
两个人靠在一起,准确说是夏瑞景扶着宁芳笙就缓缓出去了。
萧瑾时的视线就一直追随到北影消失在门口那一瞬。
“世子,方才究竟是——”
话还没说完,萧瑾时就离开了他的肩膀,自己站直了,脸色也恢复如常,除了一些些的烦躁与冷意。
刚才的虚弱、喘不过气呢?
柳府尹愣了片刻,就一直看着萧瑾时。
萧瑾时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想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是。”
萧瑾时忽的低下些头,柳府尹被这突然的“亲近”惊了一下,便见头上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笑了,亮出森森的白齿“宁芳笙想强了本世子,本世子不允。”
“…”
柳府尹深吸一口气,“世子,您好好说话。”
“哦,你不信啊。那是我想强了宁芳笙,她不允。”
“…”说实话,综合两人性子和以往的传闻,这还
是有点可能性的。但柳府尹只觉得额头青筋一颤一颤,恨不能崩出来,咬牙道“世子——”
“我说了你又不信。”
呵!我信你的鬼话!
柳府尹背后悄悄捏着手,而后望着萧瑾时叹了一口气,“世子,劳您配合配合,您好好说,我好早些报给上头,不然您自己是不能从这件事摘出去的。”
“哦?”萧瑾时眉一挑,“那宁芳笙呢,她怎么就能摘出去了?”
因为王氏出事之前,她跟我一起进的,而且还是从后门来的。跟你这明晃晃招惹嫌疑的不一样!
柳府尹当然不能这样说,“王氏的死都是我通知了宁太傅她才知道,如何跟她有关系?何况宁太傅这些日子要出去了,不能沾染这些腌臜事。”
话里隐晦地表达了他会替宁芳笙遮掩的意思,柳大人不放心,怕这世子不懂官场事要胡说,谁料他一开口,却是“宁芳笙要出去?”
“去哪里?做什么?”
柳府尹的重点也被带歪了,“世子不知道么?每年朝廷都会派人出去南巡,提前做下预防水患的措施。”虽然效果不大吧。
“今年陛下遣了宁太傅随行,视察情况。”
话音才落,萧瑾时大长腿一迈就走了出去。
柳府尹看不懂了,大喊,“世子,您这是做什么?”
前头的人晃了晃手,“此事不用你烦忧,本世子替你报了去。”
什么?!
柳府尹想过来,头皮登时一紧,大跨步就跟了上去。
真是个活祖宗!
谁晓得他说什么啊!
天边已经擦黑了,柳府尹一直跟在萧瑾时后边喊。最后没了办法,赶紧叫人找了一辆车,紧紧跟在他屁股后头。
谁成想,竟进了宫去!
柳府尹已经追出了一声冷汗。
萧瑾时个高腿长,已经先他一步进了宫。
低低的夜幕之下,皇宫有如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
柳府尹看着,小腿打颤,盯着宫门看了半晌,最终牙一咬,闭着眼走进去。
好歹进去了,死也知道为什么死!
宫禁之内,不敢吱声,只能一边抹着额头汗,一边
远远望着萧瑾时的背影,腿都不敢停。
要命了!
萧瑾时神色如常地进了宫,他知道,从进了宫门那一刻,便会有人将他的行踪报上去。
果然,快到乾清门的时候,立刻有侍卫向他走过来。
“请问世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有急事欲告知陛下。”
侍卫没说什么,转身去禀报。
然后回头,领着萧瑾时往御书房去。
后头柳府尹看着,喘了最后一口粗气,心急火燎地等着来接引他的侍卫。
御书房里点着很多宫灯,加之一片金黄色的物事映照,亮如白昼。
宣帝坐在高高的书案后,眸子深沉。
看了下面站着的人片刻,“世子有何事要禀与朕?此刻天色已晚,何不明日再来,这是一贯的规矩。”
话中颇有指责。
萧瑾时不紧不慢先行了跪拜礼,垂眸道“微臣有罪。丞相尚不曾告知微臣这项规矩。”
这样的事,当然不该是胡明成教,合该是他老子教的!
宣帝想到此,脸色晦暗,“定国公不曾教给你这规矩么?”
“不曾。”
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分量轻得很,一如两个人的父子关系。
先前知道不好,却不知竟不好到这个地步?宣帝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便抚了抚额,“你说吧,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