觐见禀明
萧瑾时折扇也不摇了。
宁芳笙真是给他玩的一手好算计!
柳府尹察觉气氛不太对,也不能妄动,便直直地看着他,希望用其羞耻之心来逼其主动和自己一起回去。
然而…这种东西,萧瑾时根本不可能有的。
萧瑾时俯视,柳府尹仰视,两人便这么冷冷互相瞪着。
萧山是个和萧鄂差不多的严谨性子,也知道萧瑾时这样的僵持行为实在不好,打算中和一下。
然而他还没开口,凭空抛来一声厉喝
“孽障!丢人都丢到家门口来了!”
声如洪钟,如雷贯耳。
柳府尹乜了萧瑾时一眼,而后缓缓转过去,看向定国公府的门口。他心里悄悄捏了一把汗,思考自己当如何而为才能显得不卑不亢。
这声音一出现,萧瑾时的嘴角就垂了下去,莫不讽刺。
萧鄂大跨步走过来,双手握成拳头垂在身侧,明显隐忍着怒气。方正的脸上形容扭曲,狠狠瞪着萧瑾时。
他扬起手,看着就是一个巴掌的姿势。
“嗤——”
萧瑾时转过来,目光正对着他,仿佛就等着他的巴掌落下来。
手上一片青筋突爆,萧鄂觉得自己快忍不下去了!
眼珠子突突地,满满倒映着萧瑾时桀骜不驯的脸。
猛然把手捏紧,垂下,他向柳府尹咬牙道“孽子如此,本国公管教不严,实在对不住柳大人!事已至此,柳大人职责在身,便将孽子带走吧!”
柳府尹的表情凝滞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么轻易就让自己儿子被带走?
萧鄂用行动表示了他的态度。
“萧山,随我进去!”
他领着萧山,毫不犹豫地向定国公府走去,背影挺直,没有半点不舍。
柳府尹仍旧回不过神,直到那道酱紫色的大门,“砰”地关上。只留下萧瑾时和他的随从两个人,面对他的问责。
眉微皱,柳府尹心里有点复杂。
他看了一眼萧瑾时,想他身为堂堂国公世子,然而他的父亲就这样抛弃他在门口,过于绝情了些。
想之前,他要抓王自忠的儿子,王自忠可是百般不肯,到最后不得不把儿子交给他的时候,也威胁了许多。
两厢对比之下…
萧瑾时没什么表情,只不过眨了眨眼,甚至他看见柳府尹纠结的神色时还觉得牙酸了酸。
“啧,柳大人这意思,不准备请本世子跟你去京兆府坐客了?那我回去了。”
柳府尹“…”
呸!
他一个外人还比正主觉得委屈?脑子有包么?
故而冷下脸,拦住萧瑾时的脚步,“世子,请随本官走一趟!”
最后,不管是为了定国公府的颜面还是萧瑾时自己的颜面,柳府尹做人留一线,让萧瑾时坐上他自己的车,而非被他们押着走的。
萧鄂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神色晦暗不明。
萧山躬身守在一旁,“公爷,世子爷他…”
“孽障!”
萧鄂听见这名字就惯性骂了一声,“成天惹事生非,面子都给我丢到家门口了!”
他忿忿不平,满腔愤怒,却一点没有担心或者怜惜的神色。
萧山看着,嘴唇蠕动两下,他想问,那为什么…不换个世子人选呢?虽说嫡长子继承是历来的规矩,然而世子爷的品行如此,上告宣帝换世子,也不是不可。
但最终,他还是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萧鄂心里的火滚了又滚,说实话,他巴不得萧瑾时好好在京兆府的监牢里好好呆一呆,也省的出去惹是生非!但是…
想到别的,他的眸子深了深,事情不能如他想得那么简单。
他也知道,没一会儿,宣帝就会派人过来了。
所以,他才坐在这书房里等。
希望…能够等来一个转机。
果然如萧鄂所预料,等了一个时辰左右,宫里来人了。
李渝坐在正厅左侧,尽管他是皇帝身边的人,但在定国公面前还远远坐不得为尊的右侧。
萧鄂一来,他便立刻站起来。
“奴拜见定国公!”
“李公公有礼了。”
两人过了礼数,萧鄂便挥手将两侧仆人全部屏退。
李渝看着,然后才开口,“公爷,世子爷那是怎么回事儿啊?”
“当然,此事奴是代表陛下前来问一问。”
“世子爷在国公府门口被人带走,实在是…有些不好了。”
措辞已十分委婉,当然萧鄂也不会错过里头责备的意思。
他脑海里浮起宣帝的面容,不怒自威的问他为什么让人在门口把你的儿子带走?难道你就这么不心疼他?
说到后头,必然眉目倒提,凛然自寒。
萧鄂不说话,李渝就静静等。
过了半晌,萧鄂忽地抬起头,向李渝一拱手,“臣想亲自向陛下禀明此事的缘由。”
李渝眉微挑,而后点点头,“如此,国公爷自己向陛下禀明是更好的。”
说完,便站起来,宣帝正急等着他回宫复命,他也不敢多留。
“那么,请国公爷一同走吧。”
萧鄂应许。
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去皇宫的速度。
萧山仍旧跟着,在萧鄂上车前,他看见了他微微绷紧的脸,严肃中又透着不为人知的紧张。
他更疑惑了。
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特意进宫说就罢了,为何要紧张?
没过多久,萧鄂就已经站在了乾清门外。
他脚下顿住,轻轻吸了一口气,而后沉心静气地往前走。
李渝先他一步进去。
金黄色的帘子被撩起,露出里面一角,随着它落下,又遮盖了一切。
他定定望着。
李渝走进去,向宣帝说了萧鄂的话,宣帝搁笔,“他亲自来说?”
话中也透着疑惑。
李渝答“是”。
宣帝垂了垂眼,“好,让他进来,看看他要说什么
。”
自己也好当面问一问他,对萧瑾时这个儿子,究竟是个什么心态。
李渝拂尘一扬,扬高了声音,“宣定国公觐见!”
尖细的嗓音轻松就穿透空气,传了出去。
宣帝盯着那门帘,眸子坠坠。
萧鄂掀了帘子进来,头低垂,走上前,跪下行礼。
“微臣叩见陛下。”
“爱卿请起。”
话一落,萧鄂的头便随之抬起,露出了诚恳而有几分难色的脸。
眼角微眯,宣帝察觉了一点东西。
“萧爱卿,关于世子这件事,你既然要特意见朕说,必然有你的用意。那你便好好说吧。朕听着。”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萧鄂觉得“用意”两个字音格外重。
他心底一沉,垂下头,“启禀陛下,臣——”
“且慢!”
宣帝唤了一声,“李渝,你先下去!”
李渝顺从地弯身,“是。”
而后一整殿的下人都被他一同领着出去了。
萧鄂更觉沉重。
上头传来声音,“好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