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
坠江之前,宁芳笙做好了各种准备,然而真正被江水缠身、四面八方的水将她的呼吸掠夺之时,她还是忍不住有片刻的战栗。
然而容不得她伤怀几时,她的腿再一次撞上了江里的不明物,麻木的钝痛提醒着她现在的处境。
匕首和佩剑都插在墙砖上,她如今,身上没有任何能用的东西了。
江水凶猛地往口鼻里灌,脚下踩不到东西,整个人都被水流裹挟,身子根本不受控制。
大抵是江水作祟,连她的心都感染了点点冰凉。
眼前所视,唯余浪花,树枝、礁石什么都没有。
这一顺,也不知得顺着江水飘到哪里去。
牙龈咬得发疼,她骤然想起为什么会落到这个余地——
萧瑾时!
一想起这个名字,宁芳笙的眼神瞬间就清明了!
呵,死是不能死的,她还要活着把那小子的头拧下来!
这么一想,好似真生出了点力气来,宁芳笙吃力地去寻,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攀住。旁的暂且不求
,只要能让她歇一歇都是好的。
江流所限,她只能往前看,自然不知道身后有一片衣襟随她一起在江里游荡。
萧瑾时奋力地想往前去,到宁芳笙身边;但江水之力,便是他也无法扭转;于是维持着几乎固定的距离在她身后。
他一边看宁芳笙,一边望江面,全然没有了开始要把宁芳笙推进江里的轻松。
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做成那样?
大抵是天无绝人之路,宁芳笙一直努力地往江边靠近,浮浮沉沉不知多久,终于让她看见了一根横斜的树枝,不甚粗壮,但在她眼里已经足够了。
脚下奋力一蹬,终于让她抓住了那根树枝。
浪仍旧打在她的脸上,但是宁芳笙终于得以好好地呼吸一次。
不敢懈怠,宁芳笙抬头顺着树枝望去,直接见那树干从中分成两半,一半曳在岸上,一半垂在江面上,这里距离岸边仍算不得近。最重要的仍是泛滥的江水,她不确定这根可怜的树枝会不会因为她的重量而被大浪冲断。
她正在考虑,突然发觉树枝的末梢突然摇晃,好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了。
宁芳笙下意识回头,却看见了让她青筋崩裂的场景。
萧瑾时堪堪扯住树枝,一看见宁芳笙回头,突然就是一阵慌乱。他张了张嘴,却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仿佛静止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自己嗓子里冒出来的干涩粗哑的声音
“宁芳笙。”
他能说的,也只有她的名字了。
宁芳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为什么会在江里?为什么就在自己身后?难不成是谁把他推下来了?
可按他的真实能力,怎么可能有人动得了他?
一时间,脑子里飘过太多想法,挤得宁芳笙头昏脑涨。
平静下来,倒是很想跟他说一句你也没死?那真是可惜了。最后这些话都变成一个讽刺的眼神,她就不再理他了。
萧瑾时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还没察觉自己摸了她的脉,想问的话也都卡在喉咙里。
只是控制不住,视线往她身子上瞟了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心里作用,他发现,浑身湿
透的宁芳笙,胸部是微微隆起的;而且,她的四肢,又变成了纤细过分的样子。
他脑子里有根弦跳了跳,眸色骤然深浓。
撇过眼,见宁芳笙努力要借这树枝淌过岸去,但因为两个人的重量,那树枝弯折处已是摇摇欲坠,有些断裂的痕迹。
宁芳笙眉心一拧,索性狠了心一鼓作气要拉扯过去。
不然,挂着两个人,该断还得断。
她没有分毫要理会他的意思。
萧瑾时意识到这点,若是之前,他必定要生气的,可这时候心底深处泛起自作孽的涩意来。
宁芳笙的运气真的不好,或者说,只要萧瑾时在,她的好运就断绝了。
“咔——嘣!”
那树枝不堪重负,一下子从中间断开!
宁芳笙瞳子一滞,瞬间就被江水冲走,连带着手里那根脆弱的半截树枝。
正当她眼前一黑的时候,身旁突然有股逆流冲过来,而后一直粗壮的铁臂就箍住了她。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前已经贴上了一具宽厚的身体,伴随着滚烫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
宁芳笙一脸错愕,还有短促的迷茫。
萧瑾时一手搂着宁芳笙,一手往岸上奋力扔了个什么东西。然后拉出长长的细铁索,两人终于不再随着江水漂流。
宁芳笙真的惊到了,没想到他还随身有这种东西,但又不明白,为什么到这时候才用。
萧瑾时默默看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然后带着宁芳笙往岸边划过去。
这时候,宁芳笙才有多余的心思分给他,道了一声,“你拉着我的手即可。”
不必还圈着她腰。
小命面前,宁芳笙还是知道什么更重要的。
毕竟这一置气放手,天知道又要被水泡多久,她的两条腿现在离废已经不远了。
萧瑾时没说话,也没放手。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涟漪不止,好似有千言万语。
不过二十丈的距离,愣是废了大半个时辰才渡过去。
便是上了岸,萧瑾时都没有放开宁芳笙。
树下,雨被茂密的树叶遮挡去一半,两个人都在压抑地拼命地呼吸。
顺过气来,宁芳笙朝萧瑾时抛了一句“放开。”
萧瑾时其实一直都在看她,听见她说话,目光才变得光明正大。
她的眉毛变成了细细的柳叶眉,面容也无端柔软下来,至于她的身体…
宁芳笙后背突然冒起一片细密的疙瘩,她察觉萧瑾时的变化,两道眉纠结起来,“你看什么?!我让你放手!”
说着,自己也低头看了一眼,触及到那片鼓起的区域,猛地将身子转过去,只留给萧瑾时一片背脊。
…应当不是因为这个罢?
不可能突然就怀疑到这个上面来吧?
不是她自信自己扮得天衣无缝,而是确实这近二十年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的性别。
她同萧瑾时的相处,也从来没露过破绽。
萧瑾时的手被她撇开,起先皱了皱眉,而后低低地回了一句,“我不碰你了…”
“你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