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前来
听见他的声音,宁芳笙愣了片刻。大概是他问的时间很特殊,十一年,对她意味着太多,以为被时间带走的那些过去,眼睛一闭着突然就能浮现。
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怎么样?活着,至于活的怎么样,没法说。
不过在他回京之前,至少算得上平顺,没有这么多糟心的事。
“呵。”
一声冷笑,化在风里不太真切。
萧瑾时听得如同心里塞了好大的棉花,憋闷得很。
他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宁芳笙变成了宁芳篱,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才好。
如果一开始他没有做那些事,现在过去可以紧紧抱住她,然后说很多很多藏在心里的话。
她还活着,这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可偏偏…
“宁芳笙…”
他没有得到回应。
“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仍旧没有搭理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可…”
“那你就闭嘴吧!”
宁芳笙烦不胜烦,直接堵了他的话头。
真是脑子进水了吧!
萧瑾时忍不住从树枝上坐起来,殷殷切切地往对面看,夜色里他的表情妙不可言。愧疚、后悔、懊恼…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比染缸都多彩。
这一下,宁芳笙也被惊得睁开眼,谁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真的很烦!
宁芳笙深吸了一口气,话里带刺,“要么我把你弄死了再在你碑上刻对不起?”
“我不是小孩子,不要说这些废话!”
良久。
“…哦。”
萧瑾时特别委屈,他说的假话她一个不漏,真话一个字都不信!
又怕这时候话多更惹得她生气,只能不甘不愿地息了声。
勉强相安无事到天亮。
天仍是灰蒙蒙的,雨总算是停了,江水不平,隐隐有再起之势。
宁芳笙眉梢微凝,不打算再顺着江边走。不然到时候,青茗他们没找上来,她先被江水冲没了。择了一个正背对江面的方向,默默朝那里走去。
昨夜休息了一晚上,体力总算是恢复些,脚程也快了。
约莫一个上午的时间,终于看见了一个小镇,小镇人不多,看着没有被洪水牵连。没有客栈,只能寻了一户小院,用身上残存的金银锭子借住下来。
那家男人站在院门,盯着宁芳笙看了好半晌,道了一句“公子生得好相貌。”
缩着如鹌鹑的萧瑾时从这人看宁芳笙开始就不痛快,一听这话,“噌”挡在她面前,恶声恶气,“跟你有什么关系!”
“呃…”男人被他的态度惊道,挠了挠头,“没什么,这位公子生得也好看,两位都好看。”
宁芳笙揉了揉额角,忽略萧瑾时,“在下并不叨扰多时,至多两日,待我买了马匹立刻离开。”
“这样,那就请两位进来吧。”
萧瑾时“哼!”
男人是个朴实的,只不过讪讪摸了下自己的脑袋,也不生气。
把他们领进待客的正厅,男人的妻子给他们上了热
茶,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
“两位请稍坐,下人正给两位收拾客房。”
“多谢。”
半个时辰后,两人住进相邻的客房,主家又送来饭食和干净整洁的衣裳。
宁芳笙房里的丫头见她脸色不对,便好心问了句,“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寻个大夫来看看?”
宁芳笙摇头,“多谢,不过风寒,在下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既然如此,丫鬟也不再多说,关上房门就退了出去。
一转身,“吓”吓了一跳。
萧瑾时拧眉,食指抵在唇边作出噤声的姿势。
丫鬟瞪着圆圆的眼,看着眼前身着不合身衣裳的萧瑾时,压低了声音,“这位萧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里面,她怎么样了?”
“宁公子不太舒服,歇下了。”
“不舒服?”
“她说是风寒,也不愿请大夫,说歇歇就好了。”
眉心褶皱更深,萧瑾时摆手让丫鬟下去了,自己就无声守在这窗边,没有挪脚的意思。
杭州府城,张府。
张知府战战兢兢地跪在地面上,上首坐着一脸威严的汝阳王。夏瑞景不在府中,出去忙赈灾的事情了。
“宁太傅、萧世子不见了?”
汝阳王美髯一抖,大掌“砰”一下杂碎了手边一个桌子。
“那你活着干什么?”
军中人向来脾气暴躁些,若不是来时胡明成交代过,他这时直接就把这知府扔进江里去了!
“宁太傅、萧世子不见了,皇长孙殿下在外赈灾,你这杭州知府倒是最清闲!真是好的很!”
声若洪雷,震耳发聩。
张知府在下抖得跟筛子一样。
汝阳王旁边的挺拔青年眸色深沉,正是汝阳王世子。瞥了堂下一眼,道“好了,你且先下去该做什么做什么!我父王不是钦差,不过是陛下叫我父子二人来护卫殿下等三人罢了!”
张知府冷汗不停,听了这话宛如捡回一条命,气还没喘完,又听“若再有差错,你的命就压在本世子手上了!”
“是、是!”
敲打完了人,汝阳王世子看着堂中的摆设,撇了撇
嘴。
“父王,您瞧瞧,还是外放好,这知府府,比咱们京里的汝阳王府不知好到哪里去呢!”
汝阳王府几代忠烈,自然没有贪污受贿的,故而偌大的汝阳王府还真没什么财产。
汝阳王白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那你做别人的儿子去!”
“还耽误什么,赶紧找殿下去。还有那个宁太傅、萧世子,也着人去找找,这两个可不能出事。”
“是。”
说来,汝阳王这趟来是大材小用了。宣帝接到宁芳笙的密报,知道了杭州这边的状况,恐有不测,特意叫汝阳王这个老将带着他的心腹亲卫前来,帮衬着宁芳笙;甚至是他们带来的人手都要听宁芳笙调度的。
至于为什么是派汝阳王,一是汝阳王威名久积,镇得住场子,为人也刚正,不会和宁芳笙有什么矛盾;二么,宣帝对于杭州的事,觉得朝廷里谁都有可能掺和一脚,但他信汝阳王,且以汝阳王和宁芳笙的威势,真要收拾谁很简单,不会畏首畏尾的。
向来为官的那些小心思做皇帝都不可能不明白。宁芳笙和汝阳王,一个太傅一个异姓王,他们帮宣帝铲除了一些人,旁人还有谁身份足够跟他们一争?就算
谁不长眼敢参他们一本,以两人的地位和声望,宣帝就是偏袒也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为皇者,无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