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不明
“人还没找到?”
夏瑞景站在墙根脚下,半低着头,一身的阴郁。
小武子磕磕巴巴应是,“不仅知府大人那里没有音讯,连同太傅手底下出去找的人也都没有回来。”
良久,夏瑞景沉默着揉了一把脸,低声自言自语不会有事的。
“走吧,去找汝阳王。”
因为疲惫而猩红的眼眶就这么暴露在久违的阳光底下,看起来透着些许脆弱,还有清淡的几丝不为人知的变化。
汝阳王同世子父子俩都是战场上出来的习武之人,两人累了就不拘小节地蹲坐在路边台阶上。
世子来了这几天,也看懂了情势,心里有些憋闷想他们当兵的拼死护卫一个朝廷,而这朝廷的百姓和世道被这样的蛀虫坑害着,莫不讽刺。
汝阳王倒很习惯了,或者说是麻木。他此刻正在想
西北的事,还有宁芳笙。
竟然还没找到,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此,浓重的眉折起。
夏瑞景端看了两人片刻,世子正好抬起头看见他,不由要站起来,“殿下来了。”
紧接着,他眼中露出点点惊讶——夏瑞景竟也随着他们在地上坐下了。
这皇长孙,看着倒是很不错,这些天也都是亲力亲为。
夏瑞景朝他作揖,打过招呼,声音低哑“世子也不曾寻到宁太傅的痕迹么?”
世子摇头,叹了一口气。
于是夏瑞景也低下头去,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很低沉。
就这个沉默的档口,张知府又穿着他一身隆重的朝服,脚步匆匆往他们这边跑过来。面上有藏不住的喜色,“回禀殿下、王爷、世子,京里来人了!钦差带着粮草和赈灾银过来了!现下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他眸光大亮,说话带点喘,听得出兴奋。
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夏瑞景看着他,眸子越发沉下去。
“人找到了?”
“…这…”
张知府的表情一下子僵住,想起这几日夏瑞景阴森森的气场,默默又后退两步,低下头“未曾。”
夏瑞景嘴角勾了下,就显得眉眼间的冷硬格外突出,“那张大人还这么高兴?”
“…”张知府哑声,低下头去。
找人?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殿下,下官会一直派人去寻两位大人。只是此刻…迎接钦差大人也是刻不容缓哪。”
汝阳王来时就知道派遣的是谁,对这事兴趣不大,“那张大人你自去便是——”
话头一转,“本王亲去江边看看,能不能寻到宁太傅和萧世子的蛛丝马迹。”
张知府下意识头皮一紧,但转念一想,他们的人都
找过那么多遍,不可能汝阳王一去就有什么线索。故而应道“王爷请便。”
世子也跟着一道要去,夏瑞景沉吟片刻,抬头望向张知府,“本殿同你一起去。”
“是,殿下。”
跟着张知府,夏瑞景走了不远就看到了两队仪仗,看来是早有准备。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到了杭州城门边上。
那钦差虽是第一次来杭州,却不是一次见张知府。两个人,一个匆匆上迎,一个连忙下马,俱透着几分着急。
两人站到一处,钦差环顾一看,没见旁人,眼神松动一下,然后满怀烦忧地开口“萧世子和宁太傅人呢?”
“难不成是到现在真没找到?”
他尚且压抑着,只有张知府能从其松动的眉眼间看出一点别的痕迹。
张知府咳了一声,借着官服的袖子很快指了一下马
车的方向里面还有人。
然后才痛心疾首道“皆是下官的错,竟未曾预料到那些刁民会突然发难,才致使这一悲剧发生,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钦差姓黄,是吏部一官员,更是王自忠的心腹。此番来,也是为了他的尚书大人,确定宁芳笙生死未卜的事情。
一听这,“几日了?”
“三日有余。”
黄钦差路上就打听过了杭州的情况,知道这次江水泛滥,不知带走了多少房屋人命,而这一次…宁芳笙都消失了三天了,能活着还有鬼了!
他眉头一抖,差点没忍住露出高兴的神色,压着手腕,同张知府道“不管…怎样,大人还是要竭尽全力找到宁太傅和萧世子,陛下…还等着太傅!”
话是这么说,可偏偏他眼里飘着泪花,好似已经再为太傅的逝世而伤心了。
一直安静的马车突然有了动静,帷帘一掀,露出夏
瑞景青红不白的脸。眉骨到下颌绷成紧紧的弦,目光如刺,“黄大人如何知道太傅坠江一事?”
更讽刺的是,这么近的消息都知道,却如此姗姗来迟!
黄钦差一怔,随即编出一个理由,先抹了抹眼睛,然后道“殿下安好。”
“谁人都知陛下多么器重太傅,此事一出,张大人便使信去了京城,陛下惊忧,特意叫臣一定把太傅和世子大人带回去!”
可惜,目前看来是带不回去了。
夏瑞景看着他,眸子一睐,“皇爷知道了?”
“是。”
“那京中呢?消息是否传开了?”
黄钦差低头给了一样的回答,“是,应当是都知道了。”
就算不知道,尚书大人也一定会宣扬出去,等着宁芳笙手底下的人乱成一片,然后不攻自破!
黄钦差猜的不错,此刻,不说整个燕京城都知道,
但凡为官的都听到了他们该听到的消息。
宁太傅被江水卷走,至今生死不明!
往日里洪水突发有多厉害,都是听闻过的,这也几乎就意味着——宁芳笙如今没有生机,只剩下死了。
宁王府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不知已经收拾过多少乱说话的人。
许晴柔同许樱坐在堂屋,两人皆是六神无主的模样,夜中不在人前,更不知哭过多少次了。
草草用过饭,许晴柔自从知道以后,胃口就不曾好过。
袖中的手一直握着,终究是坐不住,压着情绪跟许樱道“好孩子,你自己待会儿,姑母去佛堂诵经去。”
这已然成了许晴柔唯一的寄托。
许樱看着许晴柔有些苍白的脸,看着她眼中慢慢的忧色,心头一颤。
“姑母——”
表哥她…
若是往常,青柳必然要站出来说句话,可如今她一张俏脸如霜,分明也是放不下心。
姑侄俩相对无言,泪花闪现。
就在这气氛压抑的时候,门房匆匆跑进院子里,跟管家说了些什么,管家皱眉不能决定,于是去后院找许晴柔。
“王妃,孙将军的千金前来拜访。”
大抵是怕引人注意,还是从后门递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