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地惨淡
高子寒很快就出去了,就剩下孙玉雪和她的婢女。
许晴柔缓了缓心绪,而后才向孙玉雪道“方才怠慢孙小姐了,见谅。只是不知孙小姐此番特意来府拜访,所为何事?”
孙玉雪也方从高子寒的话里回神,听见问话,抬起头,言辞谨慎“玉雪此番前来冒昧…是为了宁太傅的事。”
许晴柔目光微凝,“孙小姐是想说什么?”
孙玉雪一张口,有想把来时的话一股脑说出来的冲动,只是…经过方才高子寒的打岔,才想起如今尴尬的境地。她与宁芳笙不相熟,与宁王妃不相熟,与许樱更是…不相熟,如今鲁莽上门,反而更显不知礼。
“…”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手绢搓了搓,看了一眼许晴柔,“小女…”
许樱知道这孙玉雪有些刻意针对自己,见她如此,不免侧目。
也是冤家路窄,孙玉雪心慌之下悄悄瞥她,两个姑娘的视线整好撞在一处——
两双水润润的眼睛都不禁愣着眨了眨,而后迅速错开。
孙玉雪、许樱“…”
尴尬吼!
孙玉雪舔了舔唇,一时急智,脑子里自动跳出来一套说辞。
她款款起身,走到许晴柔面前弯下腰,欲行大礼,及时被许晴柔阻住,抬头时眼中蓄了些晶莹的水光“宁太傅在京时,曾意外帮过小女些忙,小女谨记在心。谁知太傅下了江南,京里竟突然传出了这样的话,连家父家兄都不知实情。小女心中实在难安,这才无奈来王府叨扰王妃。”
她眼泪本是硬挤的,只是想到宁芳笙此刻生死不明的处境,想到那个衣袂飘飘的出尘人,泪珠如脱了线的珍珠,再不受她控制。
自己被自己一惊,胡乱去抹脸上的泪水。
许晴柔眼中划过痛色,努力牵出个笑,“孙小姐,你起来。”
“我尚不知你同我儿还有这样的交集,方才高世子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唯有等我儿归京,才能破开此种种谣言。”
“王妃…”
孙玉雪颇为愧疚,觉得自己引起了许晴柔的伤怀,犹豫着不敢起身。
还是许樱过来扶的她,“孙小姐,姑母知你是一片好心,你且起来吧。”
这一下,孙玉雪倒是不得不起。
许晴柔情绪不佳,没多会儿孙玉雪便要告辞,许晴柔也欲去佛堂。
于是,是许樱将孙玉雪一直送到门口。
两人一路上都有些尴尬拘谨,未曾交谈。
客套一番,孙玉雪也都要爬上马车了,忽又跳下来。
喊了一声,“许小姐!”
许樱意外回头,不解地看她。
“我…”孙玉雪微红了脸,“我对你无恶意,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好。”
“我也盼着宁太傅平安回来!”
最后飞快说完这一句,就催着马夫驾车走了。
许樱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也是,表哥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
青柳看穿了许樱的想法,有些惊讶,“表小姐不生气么?”
“…额,该气么?”
知道被针对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还生什么气呢?
青柳挑眉,反问道“难道表小姐不喜欢我家郡王?”
“…”
许樱眼珠子乱转,一张脸登时红得似煮熟的虾子。
“喜欢呀,怎么会不喜欢呢。”
过了好久,青柳才听到这极轻极细的回答。她再去看,却发现许樱眼神纯澈,又道“表哥本来就很好,本该如此的。我喜欢不过是我的事,哪里管得了别人呢…何况,孙小姐同我都喜欢表哥,不也是说我俩喜好相投?”
许樱弯了弯唇,随即又想到宁芳笙,眸子暗淡,“表哥要快快回来呀…”
果然还是个孩子,性子也纯善。青柳心里想,还好那孙小姐也不是坏的。
远比这边的烦忧不同,京中大多知道消息的人都是幸灾乐祸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宁芳笙平素多独来独往,还是因为她相交的人隐得太深,以至于表面上都没有人肯为她说几句好话。
宣帝得知这个局面,不知该喜宁芳笙恪守不建私交,还是该心疼她忠心落得如此。
至于其他人,对此大喜过望的很多,寿王、王自忠、甚至是荣王等,提都提不过来;唯一值得一说的,
却是可怜的京兆府尹。
消息一传出来,他整个人都瘫在了自家的椅子上。
宁芳笙生死不明?
那这个贼船他到底还能不能跳下来?
王氏的尸体早已下葬,可此案尚且未结。一边是上面不断有人敲打,问他为何不结案,还在盘算什么;一边是宁芳笙下江南后传回来的密信,叫他压着此案不能放。
他本来被宁芳笙误导,以为真是萧世子杀了王氏,可暗中警戒他的人根本和定国公无关!那背后究竟是谁,又牵扯什么?
柳府尹整整想了一天一夜,这就是个关乎命运的赌局!
倘若他压宁芳笙死,王氏之死结案,以后自然什么麻烦事都没有;倘若他压宁芳笙活,那么这条贼船就绑着他的腰,根本容不得他不听宁芳笙的话,他听话,宁芳笙自然不会亏待他。
说实话,他私心里偏向于宁芳笙,否则也不会这么纠结。宁芳笙虽是贼船,可怎么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战舰,不知能得多少庇荫。少年太傅、能文能武、御前红人,最厉害还是和她对上的朝臣,除了个把个硬货,都死干净了,她还好好的。
这得是多厉害的战斗力!
所以…
柳府尹歪歪扭扭地把僵硬的身子从椅子上脱离出来,一豆烛光照映着他的眼。
伸出酸麻的手,小心翼翼护住微弱的烛光,他喃喃念了一声“宁太傅,您…可不能辜负下官的信任和期望啊!”
下官可是把后半辈子都压在您身上了!
“下官在京城等着您回来啊!”
后面,王氏的案子以自杀草草便结了,也没人再找柳府尹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但,只有柳府尹知道此案案底在何处,上头又记录了些什么,就等着见光的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