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哪都有他
“退朝——”
一声声从殿内向外扩散,大殿中人潮如水缓缓退出。
下了御阶,宁芳笙同夏瑞景走在一处说着话。
夏瑞景再没有之前做贼心虚的样子,只是眼眸深处偶尔闪过一点痕迹。他从容地望着宁芳笙,笑着道“皇后娘娘已经送了许多小姐的肖像画给我,我看着都很好,有些花了眼。不知道老师对此有没有什么建议?”
宁芳笙失笑,“怎的,莫不是你的新婚夜还要我一旁站着教导?”
“哈哈哈,你说浑话了。我认真在问你,你觉得哪几家更好些?”
他说的是哪一家而不是哪个姑娘,证明他更看重其背后权势。
事实确实如此。
夏瑞景手背在身后。他先前想歪过,但那不是他一直所图。他想要的,他自己一直都很清楚。所以——
他瞟了一眼宁芳笙莹白的侧脸,唇角抿紧。
不能有差错。
宁芳笙并不意外夏瑞景的说法,她想了想,“高门贵府,四品以上,皆可。”
只是太过于把持权柄的,例如胡明成,却不建议。那宛如拿着扫帚围绕宣帝的龙椅打转,太容易被猜疑了。
忽想到一个人,她又补充道,“沈家的,亦不可。”
夏瑞景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为何?”
只见宁芳笙眼角微垂,眉梢染上冷意。
“没什么,只是沈执已经不是可以拉拢的人了,他与荣王关系匪浅。”
“原来如此。”
夏瑞景了然,但隐隐觉得不仅如此。他正欲问
,余光扫到有人往他们这儿来了。
眸子微睐,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见过殿下,见过太傅大人。”
沈执拱手,拜向宁芳笙的方向。
眉一扬,宁芳笙回礼。
“沈大人这是…”
以往他并没有向他们两个打过招呼。
沈执略笑,开门见山道“不瞒太傅大人,下官这是向大人赔礼来了。听闻容嫔娘娘与大人的表妹宴上略有误会,有冒犯之处,请太傅大人多多包涵。”
容嫔?
夏瑞景皱了皱眉。
宣帝年轻时不多爱美色,但年纪越发大后倒显出些苗头。容嫔年轻貌美,宣帝对其也是多有纵容,故而脾气架子是愈来愈大。
但身为人子孙,不可妄议。尤其是沈执已经刻意看了他好几眼,夏瑞景便先告辞。
他走后,沈执的神色便放松许多。又是歉意又是谨小慎微的,不太像他的作风。
“无碍,本就算不上事,何况我身为人臣,有什么都是该受的。”
宁芳笙的话说到这份上,便是一点计较的意思都没有。但沈执仍是不太放心的样子,一直跟她走出宫门。
青茗同宁安已经驾来马车等着。
沈执的目光从马车上掠过,然后许诺了改日要登门道歉后姗姗离去。
上了自家的车,帘子一落,沈执整个就换了表情。他的长随低声问,“那宁安还在?”
“可不是!”
沈执觉得无比晦气!
要不是那时候先太子落势,他首当其冲受了牵连,一时惨淡不堪,何至于叫他的贴身小厮去做那样的事!
那宁安也是,当年他千方百计要杀人灭口,却
怎么都没找到,都以为他死了或逃了。谁知道如今又出现在宁王府,还是宁芳笙身边?!
如今宁芳笙对他这个态度,也不知事情败露没有。
长随面容忡忡,显然和沈执有同样的顾虑。他迟疑片刻,方才道“老爷,那宁安,无论如何不能留啊!”
“我知道!”沈执气急败坏。
若是允许,他连宁芳笙都要一道弄死!可现实是,能行吗?!
这小子也真是命大!
沈执啐了一口,然后阴着脸,“我如今跟她套近乎,不就为了这事。等时机成熟,老爷我自有办法。”
“老爷英明!”
那厢,沈执走后。
宁芳笙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目光又略过宁安,扯唇笑了笑。
过了一个下午。
夜色才落,青衣便匆匆入府。
“主子,北砀山有异动了,在把人往外迁。”
宁芳笙面色微肃,“为何这么快?”
她从江南回来以后便有意把厢军撤掉些,引山里人动作,只是她没想到,这动作会这么快。先前畏手畏脚,如今就什么都不怕了?
青衣摇摇头,“不知,只是有一事——”
他话顿住,有些犹疑。
“怎么?”
青衣抬起头,面上滑过无奈,“是萧世子带人去迁移私军的。”
又是他?
连宁芳笙一瞬间都觉得无力。
怎么哪哪都有他?
青衣明显看出宁芳笙的意思,继续道“咱们的人已经顺势安插进去,只是萧世子在,属下怕有什么变数,故而才来禀告。”
宁芳笙把人安插进去,短期内就没有挑破这事的打算。此事干系重大,她也不敢乱伸手,万一扰乱了朝局,她自己的事必会受到影响。既然不挑破,有什么变数的可能性很低,但最大的变数就是萧瑾时这个人。
上下牙合起磨了磨,宁芳笙抬手都异常迟缓,“走,我同你去看看。”
“是。”
宁芳笙换了身夜行打扮,抄小路同青衣骑马到北砀山脚。
“你在此处看着,我自己上去。”
青衣点头,“青云也在上面,您上去便可见到他。”
“嗯。”
还没到山的另一面,宁芳笙已经听见了快速交错的脚步声,像大型动物迁徙,发出“哄哄”的声音。
她继续走,直到远远地能看见长长的四队黑影
。就在此处,她果然碰到了青云。
青云微弓着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移动的私军。
见了她,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想明白。指了指上头,压低声音道“萧世子在山上某处看着,属下见过他了。”
萧瑾时也看见他了,甚至同他打了个招呼。
青云虽莫名其妙,但意识深处让他隐去这段没说。
宁芳笙“嗯”了一声,抬起头看了整个山体,然后往上爬。
她不是去找萧瑾时,是想找个最便于看的位置。这样若是没出事,各自相安;若出了事,她能第一时间知道。
许是山中被掏空些的缘故,山中林木无生气,鸟兽虫等也少,安静得不像夏日末时,只有风刮着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虫鸣。
于是,当一点不同的声音出现时,宁芳笙还是分辨出了。
一个人影突地从树上跳下,落在她面前。
“你来啦。”
明明就三个字,也没有波动起伏,宁芳笙不知怎的就听出了“我等你很久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