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齐王
宁芳笙从养心殿出来后一直往乾清宫外走,李渝遣了个小太监送她。小太监生得文弱,但眼睛灵活,瞧着便知是个机灵的。
偌大的皇宫,从乾清门出去只有围栏宫墙,有些难免乏味。小太监一开始尝试跟宁芳笙说话好逗趣,但这位冷冷清清,应声只一字,他便晓得闭嘴,安安静静陪着走。
目及之处只三色,白色的玉砖、红色的宫墙、金色的点缀,行走的人也无。
所以当一个人从朱雀门拐出来时,便十分显眼。
那人身姿颀长,端看着是温文尔雅。
眼瞧着是要撞上的,宁芳笙便率先开口打了个招呼“见过齐王殿下。”
齐王微微一笑,面容如玉温润,甚至还了一个拱手礼,“太傅大人好。”
宁芳笙眼波微顿,又点了点头。
朝堂上的人都知道她的性子,所以夏齐瑄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便要走了。
却是宁芳笙身边的小太监弯腰出来问了一句,面色还颇有些复杂,“齐王殿下,您又是为那事来寻陛下吗?”
齐王寻常十分平易近人,所以这小太监才敢开口问一问。
夏齐瑄果真也答了,“是的。”
小太监抿唇,似乎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
“您请吧。”
“嗯。”
夏齐瑄知道这小太监心里所想,也不介意,冲他点点头,而后款款走了。
步伐平稳优雅,面容平和带笑,让人看着便觉心中拂过春风。
与宁芳笙的温润不同,他是真正的温和,待人没有
距离感。
就算宁芳笙,也觉得这齐王确实很不错。虽生在皇家,倒也没被皇家毁了。
但现实,最后却以一种谁都没有料到的方式证明了她想法的错误。
此时不显,宁芳笙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走了会,忽想起来,齐王生母先淑妃是定国公萧鄂的亲妹妹,那萧鄂便是他舅舅,这样的联系说不定能让她有意外的收获。
于是改变了想法,多嘴问道“你方才说齐王殿下又为了什么事进宫?”
“是什么事,可方便告诉我?”
话语委婉,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小太监犹豫了一会儿,又有李渝的嘱咐,便压低了声音,音量只让他们两人听到。
“齐王殿下进宫有几次了,是为了他生母先淑妃娘娘。先淑妃住重华殿,人仙去以后,灵堂诸等皆在重
华殿,齐王殿下从小便很想进去,但陛下为淑妃仙去的事一直伤神,牵连至齐王殿下身上,所以一直都不让殿下进去。”
“为这事陛下也训斥齐王殿下许多回,但殿下对生母执着得很,被罚了也一直在求。想来也…”可怜得很。
“可怜”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毕竟他只是一个阉奴,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评价一个皇子的境遇。
宁芳笙听言皱起眉。
虽然她知道宣帝宠爱先淑妃甚,也有怕触景生情见子念母的父亲刻意疏远子女的,但到这个份上未免过分了?何况齐王毕竟淑妃亲生,连平常祭拜也不能?
宁芳笙没把心里的疑虑说出来,只是假作不经意地问道“那重华殿,除了陛下便谁人都不得进,从先淑妃仙去后也无旁人进过?”
“确实如此,陛下下了明令,重华殿无他恩准,谁都不能擅自进去。连打扫的宫人,都是陛下亲自挑选
的。但至于除了陛下还有没有旁人进去过,这事小的就不知道了。”
如此看重?
宁芳笙点头,“如此,陛下深情着实感人。”
后面的话也只是她刻意恭维罢了。
帝王者的深情,从来做不得数。不然,何来后宫佳丽三千?何来子嗣绵延福泽?
小太监也附和地应是。
回了府,宁芳笙还在想这事,总觉得有几分难言的蹊跷。
于是吩咐青茗,“想办法打探先淑妃和齐王殿下的事,谨慎行事。”
“是。”
青萍也在一旁,听着这话脑子里先想起来一个人。
“属下倒是想起来一个人,关于先淑妃,除了陛下和定国公,他许是知道最多的人。”
宁芳笙侧目,“是谁?”
青萍一笑,“这人提起来,主子听了怕是要恼。”
“萧瑾时?”宁芳笙很快接上。
“是萧世子。”
宁芳笙眼皮子撩了撩,不知想起来什么,嘴唇微抿。
不过确是事实。
他是定国公的嫡长子,先淑妃是他亲姑姑;甚至细想来,宣帝一开始甚是器重他,应当也是与此有些关系。
两人正对窗,一片青色的袍角突然从屋檐上落下来,飘飘悠悠,怕是学了主人的玩世不恭。
宁芳笙手一握,眼神骤冷。
然后一道声音便传下来,透着某个人特有的磁性和质感。
“想知道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瑾时——”
那袍角消失片刻,一个人影出现在她们眼前。青色
的衣袍,精致无暇的眉眼,衬着身后一片翠色,像是竹林里走出来的竹妖。
他含着笑,不染尘世铅华,纯粹一如十数年前。
宁芳笙眼前一晃,蓦地想起从前,他还在京中时。突然从王府的围墙落下来,然后也是带着这样的笑,走到她面前,手里拿着一小束蓝紫色的不知名的野花。
“阿篱,给你花,接了我的花你就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了。”
那时他小,功夫不好,练的最好的只有翻墙。口口声声说是为她练的,说什么“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猝不及防的回忆,如潮水,挡无可挡。
萧瑾时只看见那双眼睛上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受惊的蝴蝶,翩飞轻颤。
他心下一动,嗓子里浅浅地发痒。
转而,那双眼睁开,又是一片霜雪冰凌。
“你怎么进来的?”
萧瑾时低头一笑,敛住失落,复抬头,特别狂妄,“想来,所以就来了。”
说着,右手从身后伸出来,赫然握着一束同记忆中无二的蓝紫色野花。
他一只眼眨了眨,另一只眼愈亮,光芒灼人。
宁芳笙明显愣住,眼中划过的迷惘被萧瑾时捕捉。随后,她伸手打开了探过来的花,嘴角勾着一抹轻屑。
“你把谁当小孩子哄?”
她记得!
她还记得!
萧瑾时心里一阵狂喜涌上。
他情不自禁捏住手,眼睛闭上才能压下这股欣喜。
只要她记得,只要她还有反应,就很好!
窗内,宁芳笙转身跟青萍吩咐,“你去看看,府里的人什么情况。”
青萍注意到,她的声音里掺了一丝沙哑。低下头,她应声退了出去。
待宁芳笙转过头,又见萧瑾时伸出左手,捏着一封信,上面什么标记都没有。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