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问沈执
宣帝方见过沈录，忽地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停下脚，问李渝道“今日朕没瞧见萧家的？你瞧见了么？”
在宣帝这里，萧家的特指萧瑾时萧世子。
李渝思忖片刻，摇摇头，“奴也未曾见着萧世子。”
“不过听底下人提过，萧世子好像是身子不大痛快，向衙门那边告假了。”
“嗯？”宣帝皱眉，有些怀疑，又有些头疼。
他这神情，李渝一看就透，“应当不是大问题，陛下不必担忧。”
若是宣帝想着派一个御医去，那这份厚待就昭然若揭了。李渝一个人知道也就罢，他不会多说多想，但若是旁人知道了就不一定了。
“那就这样吧。”
萧瑾时确实是告假了，但他人此刻并不在国公府，
而在洒金巷一个地窖里。
昏暗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点了灯，也是幽幽如鬼火，只能照亮那一片的角落。
只有一处，数盏灯放置在一起，在墙壁上留下跳动的光影。
靠着北面的墙有一根立柱，柱上绑了一个人，那人垂着头，似乎是昏迷了。
“啧。”
突兀的一声，似叹似嘲，又含着说不尽的不正经。
那昏迷的人头好像动了一下，但细看去又像没什么变化。
萧瑾时慵懒地靠在墙上，眼皮子终于撩起来。
“沈执，醒了就醒了，装昏没什么意思。”
被绑着的人，就是“死了”的沈执。
确切地听见了预想的声音，沈执猛地抬起头，瞳子缩成一点。
“竟然真的是你！萧瑾时，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时在悬崖上他找不到萧瑾时，就隐隐有不好的感
觉。最后被人劈婚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萧瑾时。
对面的男人缓缓站直了身子，不疾不徐地理平衣服上的褶子。
这副样子，沈执几乎是立刻想起了另一个人——宁芳笙！
沈执回过味来，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你自始至终都是在糊弄我们，你是为了宁芳笙？！”
一个应急下的猜测。
“啧，你还挺聪明。”
萧瑾时的嘴角扯开，笑添三分邪气。
沈执反而愣在那处，不相信他承认地这么快，“你是说真的？”
“我跟你玩笑有什么意思。”萧瑾时不屑。
“那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想做什么？我没得罪过宁芳笙，跟你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沈执还算冷静，一点点盘问，套话。
萧瑾时笑了笑。他套话不套话也无所谓了，出不去
的。
“沈大人，你傻我可不傻。我说要埋伏宁芳笙，你当即就同意了，这样大的风险，没什么隐情和原因，怎么可能呢。”
沈执面部抽了抽，忍着愤怒，反驳道“明明是你说服我一起对付她，她挡了荣王的路，挡了我们的路！”
“我们？”
萧瑾时摇摇头，“你怎么还会这样说？”
眼看着沈执又要质问，萧瑾时没了耐心，向他走过去。
“既然你不肯主动说，那我来说。”
他的声音清清朗朗，但不知怎么让人背后发寒。
“你原先是先太子的得力部下，后随着先太子没落而受牵连。就在这一段长久的沉寂里，沈府门可罗雀，门客尽散。后宁王府生变，你不得已派了自己的亲随沈录，勾结前寿王妃，对当时还是宁王世子的宁芳笙下手，却不想死的是小郡主，是不是？”
沈执整个人一僵，随后否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瑾时怎么会知道这些？宁芳笙告诉他的？
“啪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乍然响起，充满讽刺。
萧瑾时拍完手，双手环胸，眼神渐凉。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是你动的手？宁王府跟你有过节？”
男人假意思考，突然眸子一转，剑眉上挑，“我真不太明白，堂堂宁王，能跟你一个芝麻小官的破落户结什么怨呢？莫不是你这人行为猥琐，被宁王训斥过？若真是如此，芝麻大的官芝麻大的心眼，啧啧啧…”
沈执的脸明眼可见地铁青下去。且不说当年旧事如何，只萧瑾时话里一句句贬低，仿佛宁王是天上的云，他是地下的淤泥。怎么说他如今将军也做了几年，怎能受得了这个气？
“黄口小儿，你懂什么？！倘若没有你老子，你怎
么能够格跟本官说这样的话！”
啧。
舌尖顶了一下下颌，萧瑾时低头时表情有些阴森。
但是话说出口还是循循善诱的语气，“难道我说的不对，以当初宁王的身份，会跟你计较什么？嗯？”
沈执嘴角一扯，冷屑意味十足，“宁王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好？就算他真的有，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那么憋屈地死了？自以为心怀天下，文安邦武定国，到最后——”
沈执说着说着，眼神有些迷离，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宁王确实是天下绝顶的人物，可惜，心不狠还一味仁义。
萧瑾时眼睛一眯，声线压得更低，“到最后怎么？”
“到最后啊…哈哈哈哈…”
沈执及时醒过神，眼神一凛，精光矍铄。
萧瑾时想套他的话，哪有那么简单！
他啐了一口，“萧瑾时，你暂时困住我有什么用？你也不想想，我堂堂金吾卫将军，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失踪？！朝廷不管吗，陛下不管吗，荣王不管吗？！”
这番连问底气十足，仿佛还是朝堂上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他盯着萧瑾时，等他识相放了自己。
但，对面一直没有声音。
是在考虑他的话吧，沈执想。
萧瑾时垂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脸，他也一动不动。
“噗通——噗通——噗通——”
沈执渐渐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为什么他还没有反应？
不安的因素渗透出来，沈执舔了舔干皱的唇。
蓦地。
萧瑾时抬起头。
借着昏暗的灯光，沈执看见他的嘴角一点点扯起，
邪佞如夜间魔魅。
他伸手，握了握拳，指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清晰地传到空间的每个角落。
“你要干什么？”
沈执心跳漏了一拍，忐忑的情绪上头。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对我用什么私刑，等我出去必定不会放过你！我还要告诉荣王你的真实面目，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出不去了。”
“什——”么？
他话没说完，萧瑾时伸手就是一拳，沈执的肚腹之间都传出来血肉振动的声音。
“唔！”
沈执疼得痛哼出声。
他甚至来不及换个呼吸，萧瑾时又单手捏住了他的脖子，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