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
永王同镇南将军去了江南大约半月就到夏瑞景的婚期了,夏瑞景这些日子忙得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至于宁芳笙,还是和以前一样。近日距离一年一度的吏治考核不远了,她为这件事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永王不在的这段时间,荣王和萧瑾时变得更加张扬,大肆笼络人心,宣帝如同默许一般视而不见;反观萧鄂面上倒十分沉稳,只是私底下也做了不少。
宁芳笙走在出宫的路上,想着这短短半月内发生的变化,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不过倒是可以预见,这些明争暗斗到明晚夏瑞景的婚宴上一定会露出端倪。
正走神,前方忽然撞过来一个人。
宁芳笙下意识侧过身子躲,然而迎面那个人也往左边闪了一下,还是撞到一起去了。
她才要皱眉,便听含笑的一声“想什么呢?这样走神?”
不必抬眸便知是谁了。
宁芳笙后退一步瞪了他一眼,细看可窥嘴角弯起的弧度。
萧瑾时挥扇遮挡着也笑了一下,随即抬手一拱,向对面的人见礼似的。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宁芳笙身后小碎步颠颠跑上来一个小太监,“萧世子,您来啦!陛下等着见您呢!”
宁芳笙眉心微皱,那边萧瑾时已经收扇往前走。
“知道了。”
宣帝又唤萧瑾时进宫?半月来好像有好几次了。
宁芳笙想着,转身跟着去看。
小太监这才发现是她,慌忙弯腰行礼“见过太傅大人!”
宁芳笙摇头,“无事,你自忙你的去。”
两人继续往乾清殿的方向走。
定睛细看,萧瑾时手拿着折扇背在身后,一晃一晃地摇着。慢悠悠地,像极了两人单独在一起时萧瑾时眯着眼笑说“不可说、不可说”那散漫悠闲又贱兮兮
的样子。
清亮的眸子一定,宁芳笙缓缓笑了。
看来宣帝找他,这其中还有许多值得琢磨的事。
不过…
宁芳笙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她想到宣帝对齐王毫无理由的厌恶,萧瑾时同萧鄂之间颇多不可言说的怨怼,以及萧瑾时同她说的——
萧鄂不是我的父亲。
那…谁是他的父亲?
宁芳笙眸子大睁,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一直到宁王府,宁芳笙都在想这件事。
虽说这猜测不切实际,但其实并非无迹可寻,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怕就是事实!
若真是如此…
正此时,青茗忽来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皇长孙殿下求见。”
宁芳笙颇有些惊讶,夏瑞景这时该是最忙的时候,怎么还来见自己?
怕有什么大事,宁芳笙让青萍带夏瑞景去前院书房。
她自己换下官服,取常服时无意瞥见被青萍压在最下面的红裙,眸光闪烁两下。
书房。
夏瑞景穿着一身朱色的常服,面容端方含笑,只是眼中偶尔晃过一道暗光。
宁芳笙在他面前坐下,“怎么这时候还有时间来找我?”
“没有别的大事,老师别多想。只是婚事在即,我竟有些彷徨了,所以来找老师开解开解。”
这种事?
宁芳笙尴尬地抿了抿唇,这种事她也没经历过,怎么开解?
她也不说什么,就是望着夏瑞景,眼中三分茫然三分无奈。
夏瑞景笑,“老师怎么这个表情?”
他想到什么,垂了垂眼,话中带了几分深意。
“毕竟以后也是要娶亲,也是会有这一天的是不是?”
听见这话,宁芳笙默然撇嘴。心想,那就是假的,跟你又不一样。
一笑略过,宁芳笙装着表面功夫,“不知殿下在彷徨什么?”
夏瑞景表情收敛,“我不知这一个是不是我中意的,倘若不是,而我日后碰见了那个中意之人当如何?”
“…”宁芳笙差点没忍住翻白眼,心道这厮想的还挺多。一抬眼,却见夏瑞景一眼不错地看着自己。那种眼神,莫名同萧瑾时看自己的有几分相似。
宁芳笙心一停,当即站起身背过夏瑞景,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但终究她是看见的,更意会到一些晦涩的情愫。再开口时,声音明显沾染了些许冷意。
“殿下明日大婚,再想这些天马行空的就不合适了。本官也未曾有过成婚经历,在此不能帮殿下排忧解
难,殿下请回吧。”
她的背影落在夏瑞景的脸上,让他的整个表情都蒙上一层晦暗。
他早知她会有如此反应,果然。
夏瑞景呼出一口气,嘴角慢慢扯起来。话语变得有些邪气,“老师怎么好像突然就生气了?我哪里惹了你生气?不妨说说。若是有误会…”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到宁芳笙的身后。
宁芳笙一惊,眼中冷意毕现。
“我不曾生气,现下也没有要同殿下说的话,殿下请回!”
夏瑞景凝着她的侧脸,眼神清晰地流露出不该有的狂热和痴缠。
“你为什么生气呢,明明…”
明明我们是相识相知最久的。
他低声呢喃着,轻轻闭上了眼。
宁芳笙已经感觉到冒犯,怒不可遏,当即甩袖离开书房。
夏瑞景伸手去抓,衣袍却仍是从他指尖滑过。
好似她不会属于他,自己永远只能看着她离去。
不能…
不能!
夏瑞景从窗外看见她扬长而去的身影,五指收紧,眼中痴念扭曲。
一刻钟之后,青茗在校场找到宁芳笙,他主子脸色铁青中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青茗压下心中疑惑,替夏瑞景传话“主子,殿下临走之时叫我给您带句话。”
“什么?”
“殿下请您明日务必到场。至于今日之事,他无心冒犯,请您消消气。”
冒犯?青茗也不明白夏瑞景究竟是说什么做什么了才称得上冒犯。
宁芳笙深吸了一口气,对所谓的“无心”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觉得讽刺。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对了,明日——”宁芳笙话顿住。
她还是从心底里就不愿相信夏瑞景对她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宁愿把方才当成是自己的错觉或是夏瑞景一时无心之失。所以她想先不要和夏瑞景见面,说不定过一段时间这个“误会”就自己解除了。
但她是夏瑞景的老师,和夏瑞景是一条船上的人,更是当朝太傅、宁王,夏瑞景的婚礼不是想不去就可以不去的。
青茗还等着她的话,“主子,明日如何?”
“罢了,无事,你下去吧。”
宁芳笙低下头,眼底浮上一层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