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
萧鄂走后,宁芳笙未同萧瑾时多说什么便把他赶走了。
萧瑾时临走爬墙时还一步三回头的,最后被宁芳笙一个冷眼给瞪走的。
青萍来送药时还看见一个滑下墙头的缩影,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而后便见宁芳笙倚在窗边,月光洒在她身上,把她的身影削成细细的一条,落拓中更显几分清冷无尘。
视线上移,那人臻首微垂,嘴角挂着淡淡一抹笑,减了几许不近人情。
见青萍来了,宁芳笙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随后招手让她走近。
青萍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而后低头把药送过去。
宁芳笙接过,一饮而尽。
纤长的手指摩挲着药碗,她忽地想起什么,侧目问道“那连翘姑娘还在府中?”
青萍愣了一下,答“是”。
微微皱眉,宁芳笙几乎忘了这么个人的存在。
“她在府中无用,你抽个时间,把她送回国公府吧。”
宁芳笙还不知她吃的药早已经过墨莲的手。
听言,青萍却没有应答。
宁芳笙侧目,身边的人垂着头,面上好似笼了一层薄薄的纱,神情晦暗不明。
“怎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青萍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我闲时同连翘姑娘说过话,她自己道是萧世子送她来为主子调养身体的,那么其医术必定有过人之处…”
小心翼翼的口吻,说话时还一直观察着宁芳笙的面色。
宁芳笙看着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青萍继续道“如今主子同萧世子、关系很好,有萧世子在,主子是不是可以…放轻松些,不必再…”
如先前一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断了自己所有的
后路。
她话没说全,然而紧蹙的眉心和恳切的眼神透露了一些。
宁芳笙看着,难得被问住了。
她听到这话,现下第一反应已不是抗拒,也不是否认。
恍惚间,宁芳笙想起了许多事,件件都与萧瑾时有关。
她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复握成拳。眼中复杂的情愫如波涛翻涌,层层叠叠。
青萍无声等着,背后都沁出了一声冷汗,实在怕引起宁芳笙怀疑。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芳笙闭上眼,声线一如既往地平直,“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我是我,他是他,究竟是不一样的。”
她不否认自己现在对萧瑾时的不同,却依旧办不到把自己、一府的身家都寄期望于旁人,谁都不行——
萧瑾时,也不行。
“那个连翘…送走吧。”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却还没杀她,已经是看在萧瑾时的面子上了。
说罢,转身进了室内。
青萍站在原地,呼出一口气,说不清心里是侥幸还是失落。
翌日。
夏瑞景已经休过假,照旧上朝。可见得宣帝对此婚事十分满意,比起夏瑞景本人,他反而更显得红光满面。
这些日子朝堂上没什么大事,夏瑞景作为晚辈已经成婚,而永王、安王、齐王却还没有个婚信,便有大臣提起了这三位亲王的婚事。
宣帝沉吟片刻,道“说的是,确实不成个样子。”
“既如此,等永王回来,选个秀吧。”
说着,目光扫了一眼剩下的安王、永王,神情平淡,无喜无不喜。
“老六、老七,你们早到了适婚的年龄,此次选秀,你们必定要好生选个王妃出来。”
安王神情微动,本来想说的话被宣帝压了下去。宣帝一番言辞已经颇为强硬,若是不允,脸上肯定没的好看。
于是,只能同齐王走出应下皇命。
“是,儿臣遵旨。”
应声而落的,还有众人对选秀蠢蠢欲动的期待。
虽安王、齐王明摆着不成气候,但凡事逃不过一个万一。万一这两位婚事选的好,而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呢?更别说还有个已经炙手可热的永王。
下了朝,宣帝单独召见萧鄂和萧瑾时。
宁芳笙同萧瑾时在旁人不察的时候对视了一眼,而后自若分开,她径直往出宫的方向去。
下了台阶没多久,身后便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细眉一拧。
“芳…老师!”
夏瑞景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宁芳笙的胳膊。
躲不过,宁芳笙停下脚步,而后看着夏瑞景的眼睛平静地推开他的手。
退后一步,躬身作揖,“恭贺殿下大喜,观殿下神
色便可知殿下同妻子新婚燕尔,琴瑟和谐。”
她这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神态让夏瑞景猝不及防,他讷讷开口,“你怎么、怎么…”
“呵呵,”宁芳笙轻笑一声,“殿下这是怎么了?”
“我,我没有,只是你为何、为何…”
为何是这个态度?哪怕你还躲着我,气我,也总比现在这个云淡风轻的样子要好太多了!
“我一直都是如此。”
宁芳笙目光沉如深潭,回答了他没有问出的话。
“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往后也是如此。我对殿下的承诺也没有变,若是殿下觉得臣有哪里不对,那是殿下的问题。”
夏瑞景眸子定住,她的意思就是说他们从前什么关系,以后也只会是什么关系。若他有什么越界的想法,那就是他的问题,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么?她就一点动容都没有么?
夏瑞景不知道为什么才几天时间,她变成了这样冷漠的样子?
他现在才知道,哪怕是之前宁芳笙露出的反感都是好的,好过现下的冷淡。
不能!他不依!
夏瑞景脸色一变,又要伸手去抓她的手。
宁芳笙眼疾手快,抬手隔住他手腕,目光转凉。
“殿下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
“我知道!”
“你知道?”宁芳笙冷笑一声,声线压低,“你若仍觉得没问题,那我就该好好考虑,我做的选择有没有错!”
话音落,夏瑞景整个人僵在原地。
宁芳笙深深看了他一眼,“殿下聪慧,能明白我的意思。下次再见殿下时,希望殿下已经自省过了。”
说罢,扬长而去。
丝丝点点的凉意一点点从心蔓延到四肢百骸。夏瑞景合上眼,宁芳笙这是逼他作出一个选择倘若他仍执意于此,宁芳笙会另外择人,再不辅佐于他。
夏瑞景感受着秋风从脸上吹过,最终作出了选择。
他不能放弃宁芳笙,所以,只有如宁芳笙所愿——
自省,自改,回到之前原本的状态。
“呵。”
夏瑞景轻笑,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挂满苦涩。
她就笃定了自己会如此。
在夏瑞景没有留意的地方,夏其瑄垂下眼,若无其事地转身出宫。
出了朱雀门,夏其瑄眼底的神色变得玩味。
方才皇侄那个独自站立的身影怎么让他看出了一点心伤和落寞的感觉?
宁太傅身上,好像越查越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了。